阴毒
苏白夏英语水平一般般,大概能推测出日记内容记载的生活琐事及个人观念、感想。其中有提到过他给谭彩雯做家教的事,言辞中表达了对工作的喜欢:学生乖巧,老板大方有风度,他们带他见识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卑又心生向往。
林欢描述了他憧憬的生活,大抵像柳羽那样不忘初心,过着富足而又自由的生活。提及柳羽时,他毫不掩饰崇拜,于他而言他是亦师亦友的人。笔记本的勒口中夹着一张又干又脆、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一些人情帐(中考林二叔两百、发海婶一百诸如此类的),此外,还有一张半截的照片,照片上林欢站在柳羽身旁,柳羽旁边的几个人很明显被剪掉了。
苏白夏看日记看得太认真,以至于没闻到楼下传来淡淡的汽油味。直到火势突然猛烈烧起,她才觉察出不对,抓着笔记本跑到之前上来的窗口,跪在地上倒着看到火苗顺着墙向上窜。烧得最旺的是木房的外墙,火从下往上、从外向内烧。
她有把握能从那扇木门歪在一旁的、四周燃烧的正门中间冲过去,她着急忙慌的正要往下跳,定睛一瞅,寒气从脚底冒起,犹如身在火海、心却掉入冰窟。
地上不知何时被人放了块纸板,纸板下隐约能看到一张固定满了长钉铁网,一旦她跳下去,必定成为火中烤串。火从屋外四面八方烧来,她被困在了中间。
如果苏白夏跳下去,且不说会不会伤了两条腿,但凡她想从门口冲出去,必定是死路一条。
一根细到让人难以察觉的钢丝,绕着房子缠了一圈,钢丝的高度精准到了苏白夏脖子的位置,无论她选择从那个门逃生,只等着她冲过去,烧得通红的钢丝必定将勒断她的气管及动脉。
苏白夏只看了地上满藏杀意的纸板一眼,便果断放弃了从楼下逃生。她拖过那架简陋的老式缝纫机,抓着它的底部,用力朝着后墙上方的屋顶砸去。
不过片刻,屋顶被她砸出了个人宽的口子。空气越来越灼热,冷风从口子中吹开了让人窒息的烟雾,地板却在此时开始有了松动。她用尽全身力气,将缝纫机从屋顶甩了出去。
屋后的小坡上,躲在树后面的人影一晃动,继而蹲在地上,利用灌木草丛完全遮住了身影。这是一个穿着连体衣裤戴头套的黑皮套人,黑皮套人全身上下,只有口、鼻、嘴四处挖了个小洞。透过小洞口,黑皮套人那双的双眼死死盯着燃烧的木屋,他看到了飞出来的缝纫机,看到苏白夏犹如一条优美的飞鱼一般从屋顶、从火海中跳出。
苏白夏摔在了屋后那块因泥石流而高出的黄土地上,摔得脑袋发懵,却没受重伤,她在第一时间就势滚掉了身上沾到的火星子,滚离了大火将会吞噬的区域。她爬起来,摇晃着往后山坡上跑,一抬眼就看到那一闪而过的黑影,她大喝一声,顾不得仔细检查伤势,拔腿追了过去。
她距离那黑皮套人太远,并且林子里草树多,别说看清跑在前上方那黑影的身型了,甚至看不清那黑影是不是人。某个瞬间,她看到那黑影四肢着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仿佛是豹子那般跳跃而行,跳进林木里一下子有不见了踪影。
苏白夏却在这时肯定了这是个人,并且今天在山上河边听到的动静也是这人弄出来的,他跟着他们恐怕不是一时片刻了,这人早有预谋,在这里设下陷阱要置她死地。思至此,苏白夏通体发凉,越发地恐惧与愤怒。
向上的山路阻碍了她奔跑的速度,苏白夏忽的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前倒去,她条件反射地抬腿向前踩低,身子后仰,就在她身体摇摆的刹那间,她看到了离她颈部不过十公分的钢丝,直接摔上去,就算割不断喉咙,那一下也够她受得。
就在突发的零点几秒,苏白夏到底没能稳住身子,却因为她抬脚向前踩地的动作,让她有了选择摔倒方向的可能,她躲过了钢丝,侧着身子摔在提脚的另一边,一只手用力撑在了地上,却被遮挡在草堆下、固定在土里的长钉将手掌刺了对穿。
剧痛让苏白夏惨叫出了声。
黑皮套人逃跑的身形一顿,他闻声望去,那双阴暗的黑眸宛如不知深浅的黑夜般可怖。
豆大的冷汗犹如瓢泼大雨般流淌,苏白夏咬着牙,没受伤的手握住受伤手的手腕,死死抓紧往上移动一点都是刮骨的痛。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双手一用力,猛地将手从长钉上拔了出来。鲜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双手。
她抱着受伤的手,低低地哀嚎一声。
脱掉外衬衣,苏白夏用袖子紧紧包裹住受伤的手。她拨开草丛,就见路两侧密密麻麻埋着长钉,就等着她追赶黑影不及,往前摔断脖子或者往侧躺成刺猬。
苏白夏一声不哼拔出两个长钉,冷冷地扫了眼远处似有若无的黑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抓到这个恶毒的幕后真凶,她要用手中的长铁钉扎穿他的脑袋,让他的脑浆和鲜血齐飞。她爬了起来,再次追着黑影而去。
黑皮衣人没有再做停留,动作比之前快了很多。
上过一次当的苏白夏变得格外小心,黑皮衣人的精力似乎也有限,布下这两个陷阱后,一路上去,苏白夏都没再遇到其它人为障碍。
黑皮衣人对这边的山路好像非常熟悉,又或许他这几天在这边来来回回勘查过数次,已经摸清了地形,他左拐右拐,有几次差点就消失在苏白夏的视线中。好在苏白夏的速度极快,没让他彻底逃脱。
两人仿佛不要命了似的,在分不清道路的山上进行着没有尽头的马拉松。
天色回光返照般的,夕阳射|入林间大亮一场后,天色又快速的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