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风雨欲来

  旁边另两个弟子听了这话,如遇百年知音一般相继应腔。
  “没错,瞅他每日那个嘚瑟劲,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比起大师兄来差远啦!”
  “对对对,他连大师兄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甚么手指头?明明是脚趾头!”
  “嗯脚趾头脚趾头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就在三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压积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三人立马止笑正姿,慌乱地道二师兄好!
  “锤子是吗?葱是吗?脚趾头是吗?”
  陆显功再压抑不住胸膛热血,怒喝道。
  “你、你,还有你,亏我平时待你们怎样怎样好,你们背后就是这样讲我的吗?!啊!”
  三个弟子面上不复恭敬,转而变得冷漠、愤恨。
  某弟子讽道,“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们也不装了。你他娘就是吧啦吧啦……”
  ……
  脸皮已撕破,三人朝着陆显功展开唇枪舌战。喷不过对方口水,架不住敌人嘴多。撒泼指脸地互骂了一阵,陆显功抖着手、瞪着眼。
  一盏茶的功夫,凉亭里惊现三个鼻青脸肿的人,躺在地上哎哟娘哟的叫唤着。
  二师兄打了人,很快这个丑闻便在天无门里传散开。
  仰全知晓后,念于事出有因,且二弟子在他心中也是有些分量的。他简单的惩罚了一下陆显功,严令其不允再打人,这事便算过去了。
  但,从此之后,暗地里咒骂陆显功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天无门二弟子的耳朵也愈来愈敏感,脾性也变得愈来愈暴躁。
  尤当这几年来,不知何时起,陆显功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往,他只是事事喜于出风头,乐于其他弟子对其夸赞追捧。而后来,他隔三差五地就会逮一个不顺眼的弟子,损其尊严并恶语辱骂,好生欺负上一顿。
  为此,不少弟子联名上书,幽怨地斥责二师兄。怒斥其没有为人兄长该有的气度,经常欺凌弱小,打压下众。
  每每看着这些小弟子委屈巴巴的哭诉,仰全的脑壳就开始疼。他只得将其好生安抚,再唤来陆显功训诫一顿。
  要说只是脾性燥了些,这也没什么的。真真正正让仰全对陆显功失望的另有其事。
  有一回,仰全从清虚观观长那得来两粒九阳济元丹,珍贵无比。他寻来陆显功,郑重吩咐其将这两粒丹药藏放到天无门的藏宝阁里。
  一日,门中一弟子修炼内功时不慎走火入魔。仰全运功压制住其体内乱窜的真气,奈何那弟子还是元气大伤,性命奄奄。
  为救徒弟于垂危之际,他去往藏宝阁。打开樟木雕金锦盒后,仰全一眼便发现,两粒丹药有一颗参假。而知晓这丹药在哪的人除却他这个当师父的,只有一人。
  九阳济元丹。服用者可强健筋骨,大增内力。
  难怪为师最近观你练剑时,你的内功气息浑厚不少,原来如此。
  为师是如此的相信你,才会交由你来存放此珍奇稀物。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会为了一己私欲而偷梁换柱?
  这脸打得委实生疼!
  显功啊显功,倘若你两粒丹药全偷换走,今日那谁谁可就要不幸踏途黄泉了啊!
  想到这,仰全恨铁不成钢,神色难掩失望。话到唇齿,他思量一番又咽了回去。
  徒丑师不扬,念在你这些年尽心尽力为师父分忧的份上,为师就为你留几分情面罢。
  仰全肃然抚须,沉声道,“显功他心性不稳,且好大喜功。”
  他咽下一句自私贪婪。
  “他与你二人的脾性背道而驰。然,我天无门需要的是可以顾全大局、成熟、稳重的领派人”
  “为师也并非全然是不信任他,只是——奋勉上进固然不可或缺,但有时天资和能力却更为重要!”
  门外人影再次皱眉。
  万云望向易麟,“师父说的不错,二师弟确是燥了些。”
  师徒三人又谈了一会门派中的重要事情。门外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深暗的夜色中。
  望崖峰,空山派。
  竹屋内,桌案前。
  古月巴望着面前的两盘菜怔怔出神。良久,她还是舌腔泛酸,无甚胃口。
  自上次去送衣衫回来,她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见过大师兄了。
  也不晓得他最近在天无门过得如何?
  他这会在做什么?
  他有想起过我么?
  ……
  许多福来帮古月收餐盘,他在门缝外瞧见她托腮静坐的背影。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他悄声推门,她未发觉。
  他悄声进屋走到其身后,她未发觉。
  案角边的陶碗里香白满载,两根竹筷插在米饭中间,像是供神似的。
  许多福偷偷地抽走一根筷子。
  “哎呀!谁?!”
  古月倏然定神回头,摸着后脑勺惊呼。
  当年那个信誓旦旦要瘦下来的小胖子,现今已变成了一个满脸堆肉的大胖子。
  大胖子眯着小眼,小嘴一张一合之间扯着脸上的肉抖啊抖。
  “想甚么呢月儿?连我进门你都未听到。””喔,没什么。”
  古月颔首低眉,继而目光涣散,没再理会胖子。
  许多福不免诧异。以往他要是敢敲上她一筷子,她追着他跑遍整个望崖峰也定是要成倍的敲打回来,同他打闹时还会笑骂他死胖子、死阿福……
  月儿最近这是怎么了?
  见她无甚心情和自己交谈,许多福识趣的收起餐盘,朝门外走去。
  门缓缓掩上,古月耳边传来一道憨厚的声音。”哎、可惜了我辛苦做的红烧肉,啧啧真香……”
  又是一个晌午,天空灰暗,阴晴不定。
  “小月儿,这个可以择日再送于你师伯的,又不是甚么重要的东西。”
  仰源观了观天象,对着一旁手捧祥荷琉璃盏的古月又道。
  “今日天色不佳,恐有风雨,你就莫要去跑腿了。”
  “师父放心罢,我会尽快回来的。”
  古月出了空山派,离开望崖峰,越过道道山涧溪流,朝着巍峨高耸的主峰顶爬去。
  朱挽因着这两天害了小病,体虚乏力,她便未唤她一同前往。
  昨夜古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大师兄提着剑,白刃染红,刃尖渗下一道鲜血,滴流在地上腥红一片。他的脸上亦是染了血。
  他对着她喊月儿快走!赶紧走!
  噩梦凶魇惊坐起,古月抚胸顺气。还好是假的
  但,不知为何,自清晨至现在古月总觉得惴惴不安。
  沉晦的天气压得她心情燥闷,透不过气来。
  那个她心中暗暗惦念的人,她今日极为强烈的想要见到他。
  踏上长长的通往峰顶的阶梯,古月并不知道,这会是她最后一遍走过这里。
  她未曾想过,
  那夜,
  她竟会亲自见证武林第一大门派的牌匾被砸落。
  那夜,
  她竟会亲眼目睹天无门的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