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托付
要说之前仰全讲的那番话他听得清清楚楚，那么这四个字可以说听得是无比清晰!
门外掩进夜色中的一个人影明显颤了颤，片刻后，他更加谨慎地将耳朵往前靠近几公分。
但闻屋内传来拒绝声……
“这不可!”
半是疑惑半是惊诧，万云倏然埋头拱手。
“师父，这掌门印章乃天无门掌门人身份的象征，乃掌门人私藏之物，如此重要的东西传给弟子万万不合适!”
仰全端着印章的手并没有收回的意思，他示意万云抬头，正正对上爱徒的目光。
一贯威严、庄重的神色多了几丝赞许和认可之意，他极其认真地开口。
“云儿，你乃我座下首徒，你亦是为师最为看重的徒儿。”
“自打你八岁时上了这乾南山自你入这天无门自你拜师在我膝下十四年来你便从未叫为师失望过。”
“你的心性自小便比其他弟子都更为成熟和稳重，为师平日里交托与你的任务你也均能很好的完成”
“这掌门之印交托与你，为师甚为放心!”
万云还是没有接印的意思，他再次埋头拱手。
“多谢师父的不弃和抬举，弟子愚钝，能走到今下全仰仗师父的耐心教导仰仗师父对徒儿的偏爱”
“师父的恩情弟子将永生铭记只是这掌门之印恕弟子顶撞，还请师父收回成命!”
仰全再次扶他起来将他相望着，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认同，更多了几分不容推托的意味。
“云儿，为师同你讲句真心话”
“其实我早早便认定你为掌门人的不二之选”
“为师早早便思忖着将来将这掌门之位传授与你”
掌门之位
门外的人影又颤了颤。
“权当为师先将这印章放于你那处保管。”
师父将毕生心血倾注在天无门，他是何等看重这个门派，是何等在意这个门派的兴衰!
他这明里暗里之意，无疑是托责任、寄希望与万云，无疑是将半个衣钵传与他了。
印章离万云的脸又近了一截，终是拒不过仰全这番说辞。
万云无比郑重地接过掌门之印，双手高托过头顶，对着仰全拜上三拜。
“弟子，定不负所托！”
业有所传，派有少当。
后继有人了。仰全长长舒了一口气，像不知能挑多久的担子，终于找到了卸下来后替他抗的人。
斟酌片刻，他踱步至易麟身前。
“天无门三弟子易麟听令!”
大师兄被认同和提拔，还沉浸在由衷为之感到高兴的喜悦之情中的易麟，突然被点了名。
“是!”
他沉声拱手受命。
“麟儿，为师一生最最看重的徒弟，除却云儿便是你了。”
“天无门的弟子现总计三万八千九百余人。论武功、论剑法、论心性，你若称第三，还无人能当得这第二”
门外人影的手抖了抖。
“你几岁入得师门的?”
“弟子十岁时，参加天无门创派五百九十周年的应届选徒大会，承蒙师父开恩和提点，弟子才得以拜师乾南。”
十年了，这样久了。仰全不免暗叹岁月匆匆，随即道。
“自你入我门派以来，勤修苦练，志于长进”
“你和云儿一起帮着为师打理门派琐事，很是辛苦。这些为师都看在眼里，记于心中”
“若云儿为我右臂，你必是我左膀!”
“且你二人脾性相投，自小便在一处练功习行，一起做事更是事半功倍”
“所以——”
“为师特命你为天无门未来的监掌!”
监掌?
易麟茫然，万云茫然。
“师父，何为监掌?”某三弟子发问。
仰全没有作答，他悠转回身顺而挥袖负手前走几步，面墙低首。
他自二十五岁便继承先师衣钵，登上掌门之位。
三十一年以来，仰全兢兢业业打理、发扬光大门派，委实劳心伤神，委实辛苦不易
但、这还不是最可恨的!
先师崇明的两个得意门生，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师弟仰源。
崇明仙逝前在病榻上抖着手、瞪着眼，要仰全励精图治，好生抗起天无门。
大地不崩，天无不松。苍天不老，天无不倒。
这是崇明经常挂在嘴边，经常训诫仰全的话。
重责已压肩，师命永铭心!
他一直谨遵先师教诲，每日挖鼻屎时想的都是如何如何能将门派振兴和扩大!
为了这个门派，他勤劳苦干、忧心伤神，而他那个师弟整日撸猫逗鸟的也不说帮帮他。
仰源的脾性他自是非常了解，他也深知这个师弟不是没有能力。
仰全阖眼，一手揪着半白的胡子，一手愤愤握拳。
该死的师弟啊!
该死的仰源!
只怪你生来太过欢脱跳跃，太过自在清闲!
你只顾着你自己潇潇洒洒，不管我的死活!
经久历年的操劳，师兄我不过早生你七个春秋，立到一处我老得跟你爹似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咱俩差着辈儿呢……
仰全在心里将仰源里里外外的骂上一遍。
望着在墙边发抖不止、口中碎碎有词的仰全，易麟轻拽一下万云的衣袖，声音压得不能再低。
“大师兄，我是不是讲错话了?师父看起来气得好生厉害”
万云脸上挂着同他一般的疑惑表情，朝他摇摇头。
良久，问候完了仰源的祖宗十八代。仰全带着终于泄尽了愤的畅然转回身，地上跪着的一对师兄弟齐齐把脸一埋，不敢抬头，不敢作声。
“咳咳、麟儿，刚刚你问的什么?”
见他不像是生自己的气，易麟紧张的心松懈下来，“喔、师父，不知您指的监掌是——”
“监掌即监督、协助掌门管理门派事务的人。”
初闻还有这么个职位?易麟续问，“师父，我派以往可有设立过此职么？”
“尚无，为师决定新增一条门规”
“天无门往后的各届掌门，均可携一名监掌，共同打理门派中的事务。”
“麟儿，待你师兄接掌天无门之后，你作为监掌，定要从旁尽心协助!”
门外的人影紧皱眉眼。
易麟正色正声，“谨遵师命!”
仰全满意地点点头，遂而眯眼抚须，暗暗感叹一番。
云儿啊，难得你能碰到与你脾性相投，还是个得力助手的师弟。
不像你师父我这么倒霉瞅瞅你师叔是个甚么货色?!
为师这是为你考虑，为了你以后不像师父一样太多操劳。
有这么一个深谋远虑又善解人意的师父，你可真是顶好的福气!
万云和易麟跪的麻木了，见仰全沾沾自喜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齐齐将他巴望着。
仰全回过神来，复而一脸严肃，将他们一左一右扶起，两手搭在二人肩上。
“云儿，麟儿，以后若为师你们两个定要齐心协力，一同将我天无门发扬光大啊!”
“是!弟子定尽心竭力，不辱师命!”
万云与易麟异口齐声。
仰全一手握拳，手肘弯曲向下一拉。
“记住!大地不崩，天无不松!苍天不老，天无不倒!”
大师兄和三师弟瘆瘆地点头。
仰全心底老泪纵横，面上不动声色。
“为师我唯一信得过的弟子便是你们二人了”
易麟似想到了什么，浅问道。
“师父，那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