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英杰齐聚论剑会,铁口直断祸与福

  皓月当空,入夜微寒。
  湖心中一只画舫静立,红窗白帘青灯绰绰;舫前摆一浅桌,桌上的雪璞酒散发着点点幽香。皎洁月色之下,一公子轻倚船头,白葱般的五指托着脸颊,如画柳眉之下凤目微醺。
  月银色的长发自身后垂下乱入红灯画舫之中,白衣如雪好似谪仙临世,五官绝美如画,竟是比之女子还多了几分娇媚。
  正在公子醉意微醺之际,一枚箭羽破开夜色,狠狠没入了画舫雕栏之上。箭羽之后系一红色丝带,一封信笺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抬手间,箭头没入画舫的箭羽竟是瞬息退出,落入公子手中,信笺上面只有八个小字:
  “四月十七,藏剑山庄。”
  将信笺在灯上点燃之后,男子凤目微眯,拿起酒壶一饮而尽,“若是江湖真要将我卷入,那我,只能一手抚平这风浪了。”
  与此同时,武林中各大门派皆是收到了藏剑山庄的请柬,邀约四月十七召开论剑大会。据说藏剑山庄的主人慕容枫偶得天外奇石,花三年时间铸造了两把神兵,一刀一剑。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武林中掀起了滔天大浪。慕容枫此举一来为了向江湖中人展现藏剑山庄的实力,二来有意为这一刀一剑寻找主人,引得无数豪杰纷纷前往。
  用剑高手大多收到了请柬,不过用刀高手却没有一人收到邀请,这让他们对藏剑山庄非常不满。不少人甚至打算不请自来,寻找机会将刀夺走。
  藏剑山庄。
  随着论剑大会临近,藏剑山庄就连夜晚也是被照得如同白昼。这些天来藏剑山庄都已经不记得打发了多少拨,意欲盗取神兵的窃贼了。其中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高手,没想到为了神兵竟甘愿沦为可耻的窃贼。
  慕容枫身为藏剑庄主武功自是盖世,一般的小贼怕是练门都入不了就被他给收拾了。看着此地俨然已经称为八方云动的源头,他也是轻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喜色。
  “爹爹,此番藏剑山庄广邀天下剑者,为何却对用刀高手置之不问?”眼见慕容枫还未入睡,一名少女也是抬手撩起珠帘自后堂走了出来,眉间带着几丝忧色,“如此岂不是将天下刀者纷纷开罪,日后藏剑山庄还如何在江湖立足?”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藏剑山庄的大小姐慕容青。据外界传言,藏剑山庄的慕容青不但样貌倾城,一手摘花剑法更是败尽英雄,只可惜平日出门都是白纱掩面,因此无缘窥得真容。
  慕容枫听闻此言,却是捋须一笑,“青儿啊,你可知当今江湖谁的武功最高,谁的刀法最好?”
  “谁的武功最高,青儿自是不敢妄言;可要问谁的刀法最好,如今就连三岁孩童也知道,自然是月之画舫的九千月。”慕容青掩嘴一笑,娇嗔道,“爹爹莫非觉得女儿连三岁孩童也不如?!”
  九千月当初孤身独闯血衣门暂且不说,后来更是在断月崖与司空宇大战三天后取胜,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刀神。故江湖有诗相传:
  白衣沽酒临江仙,湖心画舫伴月眠;
  雪扇风流杯中月,生死在手半边天。
  “既然三岁孩童都知道,当今天下九千月为刀道顶峰,那这论剑大会又何曾有邀请其他刀者的必要?!”慕容枫豪情大笑道,“九千月刀转千战而不败,可以说是这世间最传奇的男子。除了他,又有何人能够配上我倾尽心血的江山饮月刀。”
  “爹爹所言极是,只是九千月向来与世无争,淡薄名利,单凭一把江山饮月刀未必能将他请来。”慕容青悠悠一叹,转身回阁去了。
  据四月十七尚还有些时日,可藏剑城中却早已风云涌动,八方豪强纷涌而来。城中客栈更是人满为患,引得百姓暗暗吃惊。
  几日以来城中血案频发,大多是为神剑而起来。江湖人之间,大多有着过节,如今为了论剑大会而齐聚一堂,自然会衍生事端。
  风月楼,是铸剑城中最有名的酒楼。要说哪里的消息最灵通,必是此地无疑。
  近日因论剑会之故,人满为患。人一多口便杂了,客人们看似一片平和,吃茶饮酒,实则不然。桌上刀剑藏锋,身下也是暗自角力以争高低。
  “好个藏剑山庄,广邀天下剑者前来观剑,却将宝刀藏拙,对刀客不闻不问,莫非是看不起我等?”几碗温酒入喉,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也是拍桌站了起来,“我狂屠倒是不请自来,要找这慕容枫寻个说法。”
  这汉子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了酒楼中所有人的注意,其中更是有不少刀客附和。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被他的身份所惊骇到了,狂屠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刀客。一把九齿连环刀大开大合,刚猛无比,据说曾一人砍死了七只吊晴大虎。
  就在众人被狂屠之名所震撼之时,二楼之上的一位长髯束发的青衣书生却是摇了摇头,叹道,“狂屠兄此言差矣。”
  直到书生开口,众人这才注意到他。青丝束冠,腰佩玉环,羽扇轻摇间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哦,你是何人?!”见此人气宇轩昂,不似常人,狂屠也是收敛了下傲气,收刀问道。
  “铁口断尽天下事,玉笔春秋无梦生。”那长衫书生儒雅一笑,举扇朝众人恭身施了一礼。
  “你是无梦生?!”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要说到无梦生,这江湖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武林中的天榜,便是由无梦生所编排的,他的见识可见一般。
  江湖传言,无梦生不仅神机妙算,更是广结天下英雄,对武林之事无所不知。
  “世人皆称你为百晓生,不知对于这论剑大会,贤人有何见解?!”狂屠一侧的灰衣刀客听闻此人竟是无梦生,顿时恭身问道。
  “慕容枫不邀刀者,并非与天下刀客为敌,而是这江山饮月刀早已有了主人。”无梦生羽扇轻拂,款款说道。
  此言一出,整个酒楼都喧腾了起来,他们不少人本就是冲着宝刀来的,如今听闻神兵已经有主哪能不惊。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们或许不信,可是这话却是从神机无梦生口中说出的。
  “不知此人是谁?”听此结果,狂屠真是又惊又怒,不由地出言问出了这句话来。
  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敢问狂屠兄,当今天下谁的刀法最高?”无梦生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啜了一口美酒反问道。
  “自然是九千月。”狂屠想也不想便回道。
  “不知狂屠兄的刀法,比之九千月如何?”无梦生笑着追问。
  无梦生的话让狂屠有着几分不悦,这个问题分明是想让自己难堪。不过碍于对方的江湖地位,又不好拂了他的意。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九千月的刀并非我等可以望其项背。”狂屠说这话的时候,却是老脸涨得通红,“不止是我,如今武林中能接下九千月一刀之人,怕是不过五指之数。”
  “若是九千月得了此刀,我等倒也无话可说。”灰衣刀客幽幽一叹,语气中略有几分惋惜,“此次论剑大会若能得见刀神真容,倒也不虚此行。”
  既然九千月会来,想来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出手夺刀。这些刀客过来藏剑山庄,一来是不满慕容枫的区别对待,二来是想凑个热闹;如今听闻刀神要来虽然惋惜,不过却也并没有要退走的意思。
  “哈哈,小小的九千月便把你们吓成这样,还敢以英雄豪杰自居。”众人叹息之际,一声大笑却是自客栈之外幽幽传来。
  接着便看到一名公子装扮的人走了进来,身材纤瘦,五官柔美清秀宛若女子。手中折扇一合,四顾厅中宾客之后,将目光落在了无梦生的身上。
  “九千月乃是当今武林公认的刀中之神;你又是何人,竟敢当着诸位英雄的面大放厥词。”狂屠本就因为无缘神兵而有些气恼,听闻此人出言不逊更是火冒三丈。今日此人若是给不出个说法,自己定要让他好看。
  “武林传言梦贤人铁口直断,此次取剑不知胜算几分,还请贤人为在下卜上一卦。”那白衣公子似是没有听到狂屠的话一般,只是躬身朝二楼的无梦生施了一礼。
  如此举动更是引得在座众人不悦,无梦生是何人,又岂是会为无名之辈占星卜卦?这小厮虽然长得俊俏,却未免也太过无礼了。
  “这厮太过无礼,就让在下替贤人教训教训他。”狂屠暴怒之下虎掌将酒桌拍得粉碎,抬手抽刀出鞘,朝那白衣公子身后横劈而出。
  这狂屠的刀法不止刚猛,速度更是奇快,桌上的酒水尚未溅到地面,手中的九齿连环刀已经欺身而去。刀背厚半寸,刀身宽六寸,劈斩之下卷起一阵惊风。
  眼见刀身断首而来,那公子却是神色如常;就在刀口要触到那如墨的长发之时,白葱似的五指却是瞬间扣住了刀刃,使得狂屠的大刀再也无法寸进半分。
  见对方竟然随手扣住了自己大刀,狂屠只觉得背后生寒心中惊骇万分,力量爆发而出想要抽刀,却发现根本无法从那双宛若无骨的手中抽出。如此骇人的一幕,使得整个酒楼都齐刷刷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如此实力又岂会是无名之辈,只是不知这公子究竟是谁,武功竟如此了得。
  “在下同贤人讲话,还请诸位不要插嘴。”见狂屠不再反抗,那白葱似的五指也是缓缓松开了刀刃。
  看到刀身上那浅浅地五指凹痕,狂屠深吸一口凉气后,寻了一方位置便坐下不再言语。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如此实力根本不是他可以开罪的。
  二楼之上,传出了无梦生的掌声,颇有几分欣赏的味道。
  “玉手仙医李清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无梦生抬指撩起身前长髯,温尔一笑,“无梦生这厢有礼了。”
  听到此人竟是玉手仙医李清愁,狂屠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作为江湖第一神医,据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都可以将人救活,故有诗曰:
  半日逍遥半日仙,悬壶广济天下缘。
  阎王三更取君命,还请问过月下仙。
  只是江湖传闻李清愁为人与世无争,谦逊有礼,今日一见倒与传闻有些出入。若非那一手玉指神通震慑了狂屠,众人实在难以将此人与那玉手仙医联系到一起。
  “仙医所问之事,恕再下无可奉告。”无梦生的神色缓缓凝重了起来,起身自酒桌前站起,朝下方众人出言道,“此次藏剑山庄之行,是祸非福;还请诸位三思为上,莫要沾染无妄之灾。”
  话音落下,无梦生的踪影已经消失在了这风月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