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浮世绘-DRAMA
天上传来凄厉的喊叫,像是杜鹃啼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哦,对了。”久木诈尸般睁开双眼,虚弱地笑道,“差点忘记了,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奄奄一息,却咳着血吃力地开始歌唱,可他太虚弱了,他唱出来的歌声已经完全不成曲调。
可芽衣还是听明白了他唱的歌词。
是兄妹俩一起看的哆啦A梦,那首主题曲——《给不在这里的你》。
久木没能把这首歌唱完,唱到一半的时候,这首歌就断掉了。他的离开令芽衣眼里的蓝芒散尽,女孩抽泣着,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但她执意接着唱下去。
哥哥总是喜欢调侃自己,他总会蹲在街边,或躺着竹椅上,感叹着“妹妹要跟人跑了”,可实际上他比谁都希望她幸福。
可芽衣知道,即使自己成了大和抚子,哥哥也看不到了……
她想为哥哥唱完这首歌。
“命の端で
(在生命的这一端)
辿った道には花束揺れる
(走过的路上有花束摇曳着)
ここにいないあなたへ
(致不在这里的你)
空を見てはそっと手を繋いで
(望着天空,轻轻的把手牵在一起)
ここにいないあなたへ
(致不在这里的你)
潮の路が燃えている
(潮水之路燃烧着)
胸の音が燃えている
(胸中的悸动燃烧着)”
“妹妹是个爱哭鬼,所以我不能哭,我要保护她。”哥哥这么说自己,但她的确是个爱哭鬼,而他也执拗地想给自己一个更好的世界。
现在,他做到了。
可是,他也走了。
久木闭上双眼,这一次,他必然不再醒来。
因为梦境开始塌陷。
鹿圆在同一时间撑开那把伞型半位面装置,在梦与现实的过渡之间,及时将众人吸入无人的空旷之所。
与往日不同,她那把便携式的伞型半位面装置上空间折叠技术似乎又先进了几分,已经足以模拟出外界名古屋的街景。
善与恶的风间玄月完成了融合,失去了梦境的加持,那些污泥般的怨念尽数回到所有日本居民的心中。而没有了怨念的帮助,恶念在融合中占据下风,以前的那个风间玄月又回来了。
问题是,失去久木的风间玄月,真的还是以前的她吗?
“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安斯年扫了自己的朋友和那三名敲钟人一眼,这话不仅对他们说,也对白月光说。
而白月光也的确没有拦他,事实上,包括他在内,大家似乎还没从诡异的事态之中缓过神来。这就像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东方不败无敌于江湖,这样的人本该是纵横天下的大魔头,却悲剧性地因为救一个男宠而死。
歌唱完了,风间芽衣背对众人,肩膀轻轻颤抖着,像是用尽力气在压抑着什么。
“喂,哥哥,歌唱完了,别睡了。”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久木的脸颊,像每一次哥哥晒太阳睡懒觉时她都会做的那样。
久木躺在那儿,不闻不问,他的死同他的活一样,都是懒洋洋的姿态,像个没睡醒的小孩,似乎这整个世界都令他不屑一顾。
“哥哥,别睡啦,起床一起去看电影吧。”芽衣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我们在再看一遍哆啦A梦,我保证不当爱哭鬼了,即使再感人,我也不会哭了。”
她的肩膀颤抖,不是因为哭泣,而正是因为她在压抑哭泣。
哥哥总说她是爱哭鬼,可她决心不再掉眼泪。
风间芽衣希望风间久木再次诈尸般醒来,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她现在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孩了,即使遇到任何打击也不会轻易流眼泪,哥哥也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她希望他坐起来,脸上挂着慵懒而困意十足的表情,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芽衣长大了啊”。
那么哥哥还会说什么呢?
以前,他喜欢说:“妹妹是个爱哭鬼,我要保护她。”
现在,如果他醒来,他或许会唉声叹气,然后打趣说:“妹妹不掉眼泪了是很棒没错,但妹妹长大了,过几年是不是要嫁人了?自己是不是要当小舅舅了?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打断妹夫的狗腿呢?”
世界上很少有东西令他上心,家人是他唯一的宝藏,所以对于妹妹,他从不吝惜自己的温柔。
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定是笑着说的。他的笑就像天边的白云,云卷云舒,总是带着几分优雅的慵懒。
可流云易散,他还是没能醒过来,再次冲着芽衣露出笑容。
“芽衣,你哥哥其实……”安斯年上前几步,试图安慰她几句。
“前辈,我哥哥睡着了……”风间芽衣转过脑袋,小脸上没有泪水,可她的眼里噙满泪花,“他太懒了,前辈,你帮我叫醒他好不好?”
安斯年眼睑低垂,认真道:“芽衣,你哥哥其实对你一直都很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哥哥的想法,他的所有想法和行动,我都知道。”芽衣的语气带着一点哭音,可是又不甚明显,就是那种说没有也有,说有但不明显的样子。
她在极力压抑自己的眼泪,努力做一个让哥哥刮目相看的勇敢女孩。
“陪在前辈身边的一千只纸鹤,就是我的眼睛。”她半跪在地上,抓着安斯年的裤管,苦苦哀求道,“所以哥哥和你说的,我都知道,他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哥哥,所以你帮我叫醒他好不好?”
“芽衣,你哥哥已经死了……”
安斯年叹息着,他的手拍向她的肩膀,像是钢琴家的手正要落在黑白琴键之上。他试图给她微不足道又无济于事的安慰,像正常人做的那样,希望悲伤的人接受现实。
可如果几句话真的就能缓解悲伤的话,生活就会好过得很,人生也不会那么难捱。
所以,芽衣不认同安斯年的观点,她才不接受这种虚假的现实。以前每次哥哥睡着的时候,也总是喜欢装死。无论自己怎么吵闹,他都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睡午觉。
“别胡说,我哥哥没死!”芽衣右手用力一挥,拨开了安斯年的手。
她的手在不经意间蕴含了无穷的光与热,在拨开安斯年左手的同时,那份璀璨夺目和那份铄石流金顺着一瞬间的接触灌入其中。
安斯年的左手毫无意外地炸裂,像尘封多年的布帛,在空中片片碎裂。由于强光和高温,他的手臂在一瞬间化为飞灰,甚至连一丝鲜血都未曾流出。
芽衣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人生总是充满戏剧性,安斯年在先前好不容易表现得威风凛凛,可下一秒他就被打回原形。这一幕突如其来又毫无征兆,以至于安斯年甚至连疼痛都不曾感觉到。
“该死!”鹿圆快步走了上来,认真替安斯年查看伤口,脸色难看至极。
与此同时,白月光和其他三名敲钟人从四个方向将风间芽衣团团围住。
“前辈,我……”芽衣低下脑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我知道,你控制不好自己的异能,你不是故意的。”安斯年吸了一口凉气,用仅剩的那只手臂向着其他人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断个手臂而已,小事嘛,学院的技术超乎我们想象,随随便便就长出来了。”
他这话说得轻巧,就像自家的汽车零部件坏了,而他要返厂维修一下一般。
实际上,他想的是,步惊云都能接上麒麟臂,漩涡鸣人都能用一代火影的细胞接上义肢,学院的黑科技如此之多,应该也有完美的解决办法吧?
“如果你手臂还在的话,的确轻轻松松就接上了,而且保证不留后遗症。”鹿圆脸色晦暗,读出了他的想法,“但凭空生长出全新的肢体,除非你掌握诸如此类的异能,否则不太现实,除非是你想装上机械义肢。”
安斯年脸色一滞,片刻之后,他挠了挠头,一脸苦恼。
“好吧,芽衣,这下可好了。”他说,“我没办法给你弹《Summ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