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彩虹桥-睡婴

  安斯年从梦中梦醒来的时候,久木正坐在酒吧的吧台上喝着小酒。
  酒是一瓶造型独特的威士忌,看起来像是尊尼获加,但极具未来感。而久木用的酒杯也很有意思,乍看之下是一个方形的酒杯,可细看就能发现这个酒杯四个角各有四个切面,这个手工吹制的水晶玻璃杯相当OldFashioned,可安斯年有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我们在哪?你竟然还能悠闲地喝着威士忌?”安斯年打量了一眼这个酒吧,酒吧内的霓虹灯光颇有赛博朋克之感。
  “你还好意思说?说是五分钟,你却莫名其妙昏了半小时。”久木没好气地说,“来一杯尝尝?梦里的威士忌有一点好,那就是它不会让你喝醉,也有一点不好,还是它不会让你喝醉。如果酒不醉人,那酒和饮料还有什么区别呢?”
  安斯年只听见了前半句,也只在意前半句,他松了一口气,酒保拿来同样的一块水晶玻璃杯,为他斟了大半杯尊尼获加。
  “谢谢。”安斯年举起举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浅尝辄止,“这里又是哪个电影世界?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银翼杀手2049》。”久木同他碰了一下杯子,颇有一种“劝君更尽一杯酒”的荒谬感。
  无奈之下,安斯年只得举杯再饮。
  “可是,你的婆婆呢?”安斯年不解道,“你甩掉她了?”
  “没有,她自己走了。”久木摇晃酒杯,眯着眼睛说,“就在你昏睡过去之后,大概十分钟左右吧,她忽然停下不动,我看她当时的脸色差得很。”
  “怎么回事?”
  久木耸了耸肩,解释道:“不知道,估计是你那些被吞到八岐大蛇肚子里的朋友做了点什么,所以她赶着回到那边吧。”
  “我靠!”安斯年吓了一跳,“怎么不早说,那你还有心情在这喝酒。”
  “我也想走啊。”久木满脸无奈地说,“可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的力量正在减弱嘛,构想东西的前提是算力,带着你跑路弄得我现在精神异常萎靡,所以只能等你醒了再带我一起走咯。”
  “你……”安斯年怔了一下,哀叹道,“你不是梦境的主宰吗?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吧。”
  “还行,要是带你跑路的过程中我支撑不住,那才是掉链子。”久木自嘲一笑,解释道,“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块被人瓜分的大蛋糕,芽衣分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婆婆又用八咫镜分走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别说三分之一,我现在就连十分之一的水准都没有。”
  “混得比我惨的家伙我见得不多,你算是一个。”安斯年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惜,久木这家伙并不领情。
  “可是啊,安斯年……”他微笑着,嘴角挂着欠揍至极的笑容,“我长得比你好看呐!”
  “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安斯年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大杯酒,自己长得确实不差,可比起样貌俊美妖异的久木,那就有点差远了。
  对于安斯年的话,久木不置可否。
  “自恋即是自怜。”他把玩着杯子,忽然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杯中的威士忌,“我们都是外部环境的奴隶,区区皮囊又算得了什么?”
  安斯年没有说话,他有些吃惊地看着久木,没想到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偶尔异能蹦出几句真理。
  “哦,这不是我说的。”久木放下酒杯,意兴阑珊道,“费尔南多·佩索阿,《惶然录》。”
  “我就说嘛!”安斯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出酒吧。
  酒吧外是《银翼杀手2049》里面的世界,这里的高楼大厦像一座钢铁森林,绚烂而旖旎的霓虹灯光将城市染得有些妖媚。
  这里的世界看起来很发达,可底层人民的生活却一样的脏、乱、差。
  Hightech,lowlife,赛博朋克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时常充斥着无边的黑夜和恼人的暴雨。
  “如果未来是这样的,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久木也走出了酒吧,手指夹着一张名古屋的照片。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快走吧。”安斯年看着空中飞行的汽车,脑海里开始构想独属于自己的飞旋车。
  久木将手里的照片抛向高空,随后和安斯年一同进入车内,他来当司机。
  在一阵短暂的加速后,飞旋车一头撞进照片里的世界。先前在逃亡过程中,他们和风间玄月穿越了不知道多少个幻想世界,因此此刻要回到名古屋,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他们驶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黑暗通道,这里的场景有点像哆啦A梦的时光机穿梭在时空通道之中。
  “有一个问题。”久木靠在驾驶座上,懒洋洋地问,“不介意回答我一下吧?”
  “什么?”
  “忒休斯之船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这艘船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久木轻声道,“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不太懂你的意思,都这种时候了,就别打哑谜了。”安斯年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好吧,我的意思是,人体就像忒休斯之船,总是在不断地新阵代谢和自我修复,可是只要我们还能意识到‘我’作为‘风间久木’这个人存在,那么我就还是原来那个人。”久木解释道,“你不是说我是一个好人吗?说实话,其实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在想,芽衣就像一艘忒休斯之船,如果她大脑里的芯片影响到她的神智,那么她还是原先的那个芽衣吗?”
  “所以你宁肯死,也不愿让她大脑内的芯片觉醒?”安斯年似懂非懂地说。
  “嗯,有蓝天白云的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懒虫们可以躲在阴凉的地方睡午觉,这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我想保护她。”久木咧嘴一笑,笑容介于快乐和悲伤之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就一定答应你。”安斯年看上去似乎有些烦恼,他揉着脑袋,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都不自知。
  “很简单,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久木严肃道,“我死之后,请帮我照顾好芽衣。”
  “你不会死的,我会找到解决……”
  “答应我。”久木打断他的说话。
  安斯年愣了一下,他看着久木,眼神微惘,轻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