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二十几年间的沉寂
而这时，距离这边四百米外的破旧厂房门口，作为现场最高指挥的警局局长章浩与副局长韩文，也已经向这边走来了。
其实刚刚陈明等人所乘的车辆拐过弯来的时候，便已被那些包围了破旧厂房的警察发现了，而且因为此地的偏僻，也大致猜到该是杨岳和游宏带着鬼牢卫的支援赶至了，但是，随后当那车辆停下并远远的传来的几声大喝后，这些警察却也不敢确定了，章浩也只好先行遣人过来查探，而那时，陈明也已经结束了与紫藤的战斗，听她说起话来了。
查明缘由并确认了来人确是鬼牢卫的增援之后，已经被折腾的焦头烂额的章浩和韩文便火急火燎的向这边赶来了。
正在几人急急走来的这个时候，王新却已经来在了那辆破损不堪的面包车的背着众人的侧面，因为此刻，陈明正蹲在车辆的前轮处的阴影里，点上了一根烟。
“干嘛？”陈明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到了身边，便转头看去，待见到是两条映照在车灯中的水桶粗细的大腿时，不用抬头便也知是王新过来了，于是，缓缓的吐出了一口烟的陈明便又把目光移回了身前无尽的黑暗，开口问道。
“没事，见你自己窝在这里就过来看看。”听见陈明开口，王新便也随口答道。
此时，虽然王新作为一个和陈明杠了许多年的对手，第一时间便从他简短的话语之中听出了陈明此刻的兴致缺缺，但是，他在听了紫藤的那些话后也同样的情绪不高，是以，即便陈明的语气不善，他也还是并没有反唇相讥。
“除恶未尽啊……”二人一站一蹲的沉默了许久，陈明才在抽完了手中的烟后，站直身子低声感慨了一句，然后狠狠的用脚在被他撇在地上的烟头上碾了几下。
王新看着陈明的动作，微微的有些沉默，他也不知道陈明这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他发的牢骚，不过，在见到陈明此刻碾烟头碾的半只脚都踩进了土里的动作后，犹豫了一下，也还是接口道，
“那毕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说不定那些恶道早已被诸多前辈所消灭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陈明闻言止住了继续用烟头发泄的动作，斜乜了王新一眼然后问道。
鬼牢卫虽然名字里只有一个“鬼”字，但是其实际的管辖范围却囊括了包括妖、魔、鬼、怪在内的所有可以称之为灵异的存在，就像紫藤这种妖怪，或者是她口中的名叫梁士方的那些恶道，其实都是属于鬼牢卫的监管范围的，区别也只是在于妖怪可以由鬼牢卫自行审判，但是那些属于人类的恶道就得在废其修为之后，移交给可以定罪的相关部门了。
“……”王新此时再次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又说道，“陈明我知道你想毕功于一役，但是我们人类的欲念一天不曾消除，这种事情便没有办法消失，而且鬼牢卫也好，杨岳他们这些警察也罢，大家的存在终归不也是为了尽量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吗？我知道你实力惊人，但是你有时候太过理想了……”
王新不是第一次和陈明用如此平和的语气交谈，但是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指出陈明的错误，在他眼中，陈明这种理想化的心思与他过于感性的思维模式，完全就不是一个强者应该具有的，而且这些情绪的存在也早晚会让陈明这样奋战在前线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初在许家村他之所以未让孙六缘告知陈明古旭二人的事情，便也是基于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若是真让陈明面对古旭与宋晋城，以陈明的性子肯定会被这二人所左右，虽然即便如此那二人也未必会威胁到陈明，但是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神秘人，这就不得不让王新考虑起对陈明有所隐瞒的事情来了。
“太理想有什么不好？毕功于一役的想法又怎么不对？我一直相信事在人为，王新，我们不能因为这事情不会成功，便完全将它抛弃，事情总归还是需要有人去做才行，而且在它真正完成之前，谁也没有办法将之盖棺定论。”对于王新的想法，陈明明显有着不同的看法，话语间微微的提高了声音。
话至此处，王新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不再言语了，其实这短短的一番交谈之中，便已经可以看出他和陈明在思想上的分歧了，不过话也说回来，若不是存在分歧，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会如此了。
陈明说过了那些话后，也就不再继续开口了，二人从心底深处便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同，继续争论也于事无补，终究还是谁也不能说服谁。
而此时，章浩与韩文带着几位身份不低的警局干部也终于赶到了这边，几人先是微微诧异的看了现场满地的木屑与那中央正被康佳佳几人围住安慰，哭的蜷成了一团的紫藤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随后，当看见了他们的杨岳和游宏过来，并简略的叙述了几句事情的经过之后，章浩等人这才释然。
虽然对于这几人来讲妖怪并不常见，但是同鬼牢卫合作以来，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自然不会太过失态，最多也就只是对于这个妖怪千娇百媚的人类形态有所好奇，与对她曾经遭受的惨痛经历表示同情而已。
“王大人和陈大人怎么没在这边？你之前不是汇报说这一次是他们一同前来的吗？”章浩无心注意紫藤，却是当即问起了陈明和王新。
厂房那边的事情已经拖的够久了，此时眼看都已接近八点一刻了，许多同志都是从早上杜子衿越狱时起就开始追捕的，所以直到现在依旧还饿着肚子，就连章浩这个局长也是从傍晚开始围困厂房时开始便水米未进直到现在了，急的嘴角都起了水泡了。
“诶？刚刚不是还在的吗？”听自家领导这么一问，杨岳也是好奇起来。
而还不等几人开始找寻，王新和陈明却已在听见了动静之后，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了。
“章局。”二人微微拱手。
“都是熟人，我就不和二位客套了，”章浩虽已年近花甲，但是身体还算健康，而且老人为人也颇为豪迈，此时面对王、陈二人虽然略作还礼，却也毫不拖泥带水的开门见山道，“事已至此，想来二人也有定计，不知打算如何解决。”
“我等虽然来时便讨论过相关的战术安排，但是毕竟不曾亲眼得见，而且对其中一些细节也需要考量，是以此时却还是纸上谈兵。”关于战术，陈明却是不便开口了，毕竟王新才是此次的主事之人，虽然他王新在卫所多有芥蒂，但是在外陈明还是不会随便拆台的，是以面对章浩的相问，便只是王新一人作答了。
而王新此时略作解释之后，却伸手一指大体上已经止住了哭泣并且正向这边看来的紫藤，再次对章浩说道，
“想必章局也已知晓这位的身份，她似乎对那厂房之中的存在有些了解，只是刚刚有些情绪波动，未能完全告知，所以王某的想法还是准备在向这位紫藤姑娘询问一些问题之后，在做打算。”
“无妨无妨，都已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在乎多呆个一时半刻了，只是还请王大人你尽量快一些，我们的许多同志可是从早上开始便不曾进食了。”章浩闻言摆了摆手，但是却还是稍稍的与王新多了句嘴。
“说起此事，章老你不若便让这些人先行撤离了吧，虽然我们还未与那厂房中接触，但是也可以肯定这事已经脱离了普通人能够参与的范围了，而且接下来怕是少不得一番战斗，您的人在此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真要是卷进战斗还少不得伤亡，如此还不如全权交给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听章浩说起那些警察，陈明这时便也开口劝了一句，话语虽然微微有些不客气，但是没说这些人会碍手碍脚，陈明已经很给章浩面子了。
“呃……”章浩一听，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低吟片刻之后，倒是微微颔首，不过却也又问陈明道，“陈大人言之在理，不过，真的不需要警方的协助？”
陈明闻言没有说话，却对老人摇了摇头，而章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却也不再坚持，先前他们也曾试过对那笼罩着厂房的雾气开枪，是以也算明白陈明话中的意思，于是，章浩便当即回头吩咐了几句，安排人手回去让那些麾下撤离。
见章浩了然了自己的意思，陈明便也拱手谢过，然后又和王新一起来在了紫藤面前，此时，紫藤在康佳佳几人的安慰下，算是终于缓过来神来，而见得王新和陈明过来，这个此时还有些梨花带雨的女子却又立刻慌张的站了起来。
“紫藤姑娘不必紧张，我等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还望姑娘你可以如实回答。”王新率先开口，用一种尽量和颜悦色的语气向紫藤说道。
紫藤闻言收拾了心情点了点头，但是背后的双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紧握了握，然后才又松开。
“首先，虽然我对你所述的遭遇很是同情，但是姑娘是不是也该解释一下之前为何会突然袭击我等的事情了？当然，那厂房之中到底何人的问题，和你这二十年来为何不去将事情说清楚来解救你夫君的问题，王某也希望姑娘可以一并解释清楚，想来这些问题彼此之间应该不会冲突吧？”王新此时无心理会紫藤到底是什么心情，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这次的任务，是以见紫藤点头，便也随即将疑问一股脑的抛出。
这些问题对于紫藤来说还真是可以一起说清的，于是，鉴于对王新和陈明的惧意，她也就在组织了一下言辞之后，开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起来，
“先从子衿他入狱之后说起吧，那时我被恶道伤了根基，不得已化为原形，几乎就此沉睡，虽然之后子衿被人带走一事我也知道，但是那时我根本没有余力重新化为人形，所以无法给子衿他开罪，而直到那次事情的三个多月后，我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是也依然不能再度化为人形，于是我便就那样保持着本体的姿态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听着村子里的那些人的谈话，而最终我也知道了子衿被判无期的事情。”
“虽然有心救他，但是在我听到的事情中也其实还有一事让我起了疑心，那便是已死的恶道为何会找上门的事情，对此，我听到情况是那恶道曾在去我家之前跟村里打听过是否有一户姓木的人家，而他也是受邀过去做法事的，但是那时村子中并未这样的姓氏，而且那前后月余时间也并无谁家有人过世，这件事让我意识到那恶道根本就是被人引来寻我的可能。”
“那时已经深秋，我又不能枯萎，再在村子里待着势必会引起注意，于是我虽然在意此事，却也躲入的山林之中，打算一边恢复元气，一边自己暗自修炼战斗技巧，以期万一真的发生意外可以逃脱，至于子衿他，考虑到可能会来的危险，显然他在狱中会比跟着我要安全的多，于是我也就没有去找他。”
说到这里，紫藤微微蹙眉，但是话语却还是未停，
“而就这样修炼了二十余年之后，今天子衿他的气息却突然出现在了我所在的那片林子的边缘，虽然他的气息只是一闪而逝，但是我还是能肯定就是他本人，于是，早已经可以化为了人形的我便也循着他的气息追了过来，然后，过来之后，我也在那厂房之中感受到了另外一些熟悉的气息，却正是当年的那些恶道……”
提起那些当年囚禁了自己的恶道，紫藤便是此时已经有了自保之力，却依然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感受着紫藤的颤栗，她身边的康佳佳不由伸手拍了拍紫藤背后已经紧紧握住了的双拳，而紫藤也因为康佳佳的安慰，慢慢又放松了下来，然后继续说道，
“但是我到达之时，那边已经被人围住，我一时也无法过去，而且感受到那些恶道气息的事情，也让我有些……有些……害怕，所以我只能一边在周围兜着圈子寻找机会，一边给自己提气，而正在这时，你们的车也到了，因为心情不好，我便有些恼怒的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