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路边密谈

  时间已经渐渐的开始接近午夜了,而本来白日里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中,也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了起来,抬眼望去时,那如墨一般的层云仿佛较之此时已然深沉下来的夜色都要更浓重一些。
  而此时,在义州城外的一条小路旁边,坐在那辆因为才载着四个人而显得略有宽敞的面包车中,殷芳刚刚目送着骑着那辆粉色小电动车的陈明离开,这时的几人虽然已经从潘珊珊的家里离开了好一会了,可车中的气氛却依然有些安静,好像大家都还沉浸在消化今夜所发生的那些让人迷惑或者说迷茫事情中,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
  车辆终于还是在这种略有些诡异的氛围中缓缓启动起来,大家今天晚上还有任务在身,也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耽搁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殷芳在汽车启动提速的轰鸣声中缓缓回过了神,她先是用复杂而清丽的目光透过后视镜,望了坐在车子后排座椅上的那个颇为醒目的光头一眼,然后微微敛起眼睑,回忆着刚刚陈明临走之前和她的那番对话,心绪杂乱难平……
  “自知,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潘姑娘,之前不是还说要和她谈一谈确定一些东西吗?”
  殷芳记得他们那时刚刚拒绝了潘珊珊的邀请,一来她本来就是要出去执行任务的,送潘珊珊和陈小曼回去也只不过是顺路罢了,而二来,也是因为后来那一场疑窦重重的乱子的发生,让她也不怎么好意思再留下来了。
  所以当时面对着潘珊珊的盛情相邀,她也只能以“还要去执行任务不好再继续耽搁了”为由婉拒,带着老牛几人离开了。
  不过,当她发现了陈明也一并和她们离开时,便在稍稍远离了潘家的一处小路边上,终于忍耐不住心中好奇,把和他们顺了一段路的陈明拦到了一边,问出了她的疑惑。
  陈明似是对她的举动早有预料,面上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惊讶的神情,不过,殷芳借着路灯的光线,却也还是看出了陈明脸上的犹豫。
  而就在她看出了陈明的为难,准备再问一些别的什么时,纠结了半晌的陈明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刚刚……老牛他差一点杀了潘珊珊……”
  这个答案可真的是把殷副统领吓了一跳,她圆瞪着双眼,下意识的就开口说道,
  “什么?老牛他和潘珊珊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殷芳便也知道了其中的症结所在,毕竟她曾经也是斩鬼司的一员,而且与先了她几年入卫的牛飞,也算是颇具交情了,是以,她脸上的震惊便慢慢化为了一抹不知改称为悲戚还是该称为了然的神情,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又问道,
  “是……是牛飞失控了?……他终于控制不住这些年来积累的戾气了吗?可他怎么会……怎么会累积到如此程度的?”
  “……”
  陈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抬头也看看殷芳,眼中竟也是同样的透着些悲伤的沉重神情,二人对望了片刻,然后,陈明才又继续回答起殷芳来了,
  “是,他在和潘珊珊的争斗中为戾气所染,骤下了杀手,原因我还没有问他,当时的情况我只来得及救下潘珊珊,而之后也只有一点交代他不要节外生枝的时间。”
  陈明简略的给殷芳解释了一下其中的变故,随后话语顿了一顿,表情愈发凝重起来,然后又抢在了殷芳开口相问之前,继续说,
  “牛飞平时是个什么样子,芳姐你也清楚,他自入卫开始到如今,这么多年里从来就没有自行中断过任务,老师和你都在的时候还好些,任务也不是特别繁忙,但是从我上任开始的这几年里,任务的数量飞涨,人手却是越来越捉襟见肘了,旁人倒还好些,虽然繁忙可终归还是有休息交际的时间的,但是牛飞他……”
  陈明下意识的向着面包车那里看了一下,可是却没有看见那个显眼的光头,于是他有转回了头,叹道,
  “唉,牛飞他这几年,除了硬性规定的睡觉时间外,几乎不曾休息过……”
  听到这里,殷芳便陡然拧眉立目起来,注视着陈明,低声历喝道,
  “陈明!你弄那些狗屁不通的规矩时怎地那么上心?反倒涉及自己的属下时,你竟如此敷衍!你这个统领是怎么当的!”
  “我……”
  陈明被殷芳这样一教训,登时便要反驳,可不等他第二个字出口,殷芳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打断了他,
  “你什么你,当初郑大人把这个位子交给你的时候,就是让你当个泥胎木塑漠视下属生死的吗?还有孙六缘,身为副统领,连这等大事都不知道提醒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听见殷芳言语如此不客气,陈明也腾起了火来,倔脾气上来便要与她争论,可话语刚要出口,却又莫名的冷静了下来,只是有些沉闷的微微低着头道,
  “我,我是一早就知道此事的,六缘他也提醒过我,甚至我们也都停过了牛飞一段时间的任务,可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来找我们两个恳求,最后竟是在我门外跪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看见他那么一条大汉急的连尊严都不要了,就那么满嘴水泡的跪在太阳底下,我怎么狠得下来心。”
  早有预料的争吵未能如约而至,殷芳也缓了心神,而待她略熄怒火的听见陈明把话说完之后,她的心情便又再次有些悲戚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居然给人跪下了一整天,还只是为了一个随时会送了性命的机会,可想他心中凄苦,殷芳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
  而此时的陈明却没有注意到面前女子的神情变化,他依然敛着面容,自顾自的低声说着,
  “何况,牛飞他家里的情况芳姐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才对,老母重病卧床,孩子嗷嗷待哺,妻子光是操持家务便已无暇他顾,这样的一个处处用钱的家庭却都靠着他一人担着,而且咱们鬼牢卫的基础薪资又着实不高,便是养着寻常家庭怕也还是要欠着外债才行,而牛飞他已经在鬼牢卫干了这么多年,要他另寻高就怕是已无可能,便也只能靠着尚算合理的任务补助来支撑家用了,如此一来,我当时断了他的任务,简直就是要灭了他满门一般,要他如何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