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雨过
若不是云栖手提滚滚人头,身拖残肢断臂,一身血腥地闯进皇宫大殿,女帝还沉浸在刚才歌舞的欢庆之中无法自拔。
云栖咚的一声将秦秋的人头丢进大殿,然后前脚刚踏进大殿,也咚的一声倒在了大殿冰冷的石板上。
歌舞乐声戛然而止,歌伎舞姬有的没见过这种场面,见红不堪承受,呀的一声吓晕过去,更多的是被闯进来的人惊得一哄而散。
原本热闹的朝堂猝然断气,满座目光都投向大殿门口地上的人和头。
远远望去,若不是有两个头,真的是像一具摔散了的尸体。
然而,虽然云栖和秦秋都因大战而变得面目全非,在座的人还是很快的认出了两人,很多人惊得张开了嘴巴,双目浑圆。
女帝颤抖着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太监遭流,小心翼翼指着地上那一堆破烂东西,问道:“那个可是监司?”
不料遭流一触即倒,因为他已经确定的看出那个腹部横破的人就是云栖,此时如遭雷击,已然没了力气站着。
“监司…”
相隔大门稍近的人已经飞奔到了云栖身边,抱起他残破的躯体痛哭不已。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围了过去,悲恸如洪水一般的席卷吞噬了刚才的这里的欢乐。
女帝更是连跑带爬的从皇位大椅上向云栖冲去,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悯。
近臣皆知,女帝对待云栖不只是君对臣,更是如同姐弟,若是这宫中谁陪伴女帝最多,除了太监遭流估计就是无论明暗,无要事便随时相伴女帝身旁的云栖了。
逍遥监,名字逍遥,其实最是束脚,基本就任就等于绑在了皇帝的身边。
算算年头,应该是有二十载了,这个监司大人从矮女帝一头护到高女帝一头,把女帝从青葱岁月护到了风韵犹存,女帝只比云栖大五岁。
如今,姐姐见弟弟这副模样,死了?还是濒死?怎么能死呢?
女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一把推开围成一圈的旁人,来到云栖身侧,不顾鲜血染透了衣衫,紧紧的把残破的云栖抱在怀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此时,伤感和慌乱肉眼可见的冲乱了册封的欢庆。鸠浅三人成了外人,融不进去这个悲伤的群体。
齐一心知没有久留的必要,便对身边的兄弟说道:“我们离开吧,册封结果会昭告天下。”
转眼间齐一却发现身边人只剩面色如常的大哥,不见三弟。
微微思索片刻,“不能让小浅身陷囹圄,要把他带回来。”齐一诚恳的对烟尽雨说道。
很多东西无需明言,齐一知道大哥清楚鸠浅此去一别,很可能就是与他们阴阳相隔。
烟尽雨蠕动嘴唇,奋力思索该怎么回答眼前这个一直视鸠浅为亲兄弟的二弟。
原本一行三人是可以大道同行,逍遥肆意,患难与共一世的。
可是,如今天下大势相逼,一步不慎便会成为一世仇敌。纵然自己放得下,齐一放的下,鸠浅,哎,鸠浅目中没几个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目光轻点过齐一的双眸,烟尽雨叹了口气,让齐一放下也是不可能的。
终于开口:“我们现在过去站在哪一边?”烟尽雨反问。
若是给不了建议,便直接问,烟尽雨一直觉得这是最好的回应。
齐一不假思索,回答:“站在鸠浅的那一边。”
烟尽雨接着问:“他此时此刻站在被斩下的头颅那一边,然而,这里是墨海。”
齐一沉思片刻,不答反问道:“人间这么美,你能忍受没有他的世界吗?”
“我去吧,我了无牵挂,而你,不要连累齐一门,不要辜负齐一的名号。你是要为人族修道的,不是因为任何某一个人退让。”
何苦忍受?直接拒绝好了。
话至此,齐一良久无言。很多年前,齐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前方在哪里,为人族修道,该往哪里修。
世事万千,总有些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吧。于是,不算是年幼但是很明显也是涉世未深的齐一离开宗门,只身一人外出历练…
待到齐一回过思绪,兄长已经潇然离去。
“谢,兄长如师。”
齐一热泪盈眶,声音异常洪亮。惊得殿内人抽泣尽断,不明所以之时心生责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早已出了皇宫的烟尽雨,听到身后这句话,苦笑的摇摇头,少些谢,日后动起手来不为难啊。
纵然算尽天机,知晓身后所有事,待到事到临头,难道又能躲了?
心雨,天也雨,天边扬起了几点太阳雨。
自己总是惆怅,而只有小浅可以一言不发,想走就走,从不回头。
烟尽雨没想到会遇到这个姑娘,在人间会未散的时候,在去找鸠浅的路上。
他记得很清楚,她曾说过,待到人间会散了再见。
此时拦路,定不是偶遇,必有他事。
“言姑娘,有事请讲,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开门见山,烟尽雨不喜欢拖沓。
嘴巴一嘟,言青木显得极其不开心,说道:
“我还以为是齐一往这边过来呢,还想告诉他,鸠浅往西边城外去了。”
“多谢。”
烟尽雨心里大喜,意外之喜,丝毫没感到女子见到他时的落寞。
本来还想说声不用谢,眨眼间,眼前已经不见烟尽雨的踪影。
言青木毫不留情的啐了一声,“我呸,白眼狼,投胎啊,跑那么快,干谢没一点儿表示的。”
女子踌躇半天,想到反正自己已经从家里的车队里偷跑了出来,说几句话就灰溜溜回去未免太过于扭捏不大方。
她分明记得鸠浅那家伙说过“我二哥喜欢大方貌美的女子”的话。
言青木心道我可不能不大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见言青木慢慢朝皇宫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拿起小镜子对着小脸就是一顿涂抹,专心的模样简直让人觉得她意图手夺天工。
旁若无人,大摇大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她都听不见街上挑夫大婶对她的指指点点。
当街抹红妆,对镜贴花黄,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