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与其说她觉得他情有可原，倒不如说她根本就是没办法铁了心跟他绝交。她的这种矛盾心软，竟然有点像恋爱中的小女生，内心斗争激烈，患得也患失。
那天，绡绡从尚寝局领了些物什出来，经过御花园，听见宫女们议论，说重寿殿外面正在设宴，皇上在接见一群从藩属国来的朝使，都是些怪里怪气的蛮夷，带来的贡品也怪，其中还有一只大雕。
她们想去开眼界看热闹，绡绡听了也有点动心，跟那几个不认识的宫女套了套近乎，也跟着去了。
到了重寿殿那边，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那个穿缥色锦袍、风姿特秀、湛然若神的男子。
咦，他也在这里！
绡绡远望着寒琅，花痴的本性又败露了。很快他也看到了她，微微一笑，竟然凌空飞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落在她面前，说了声：“你来了？”
她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周围烟雾蒙蒙的，景物和人都变得有点缥缈。
他好像已经不为那晚的争吵而生气了，还携起她的手，带她拨开人群走到场地的中央，一跃而起，就站到了那只振翅欲飞的大雕背上。
大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起，在半空盘旋，巍峨的皇城尽收眼底。
绡绡两眼放光，倚在寒琅怀里，痴痴地看着他：“哇，神雕大侠啊！”
旁边忽然冒出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喂！我说……你抱着我干什么呀？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赶紧放了我，放了我……”
绡绡如梦初醒，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抱着的竟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太监。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哪里还有寒琅的身影？
原来是场白日梦！
她丢开太监，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时候，朝使当中有个虬髯客站出来说话了：“皇帝陛下，您打算派谁来接受挑战呢？”
楼湮祺看了寒琅一眼，寒琅款步走出：“就由我来吧。”
“阁下是？”
“东御府都尉，寒琅。”
绡绡拉着太监的袖子：“喂喂喂，他这是要挑战什么呢？”
太监抽出袖角，说：“说了别碰我，被女人碰了，福公公就不喜欢我了！”
绡绡一阵恶寒，太监又说：“刚才朝使说，他们带了三颗东海夜明珠来，可是那些珠子一颗藏在蟒蛇的肚子里，一颗卡在大雕的喉咙里，还有一颗啊，在那边那个封闭的大箱子里，里面养了一头见人就咬、无比凶残的母狮子。他们说，想知道咱们国家有没有人有本事拿到这三颗夜明珠呢。”
绡绡听他慢吞吞地说完，再一看，寒琅已经走到那条黄纹黑尾、吐着蛇芯子的巨蟒面前了。
巨蟒外形狰狞，警觉性极高，而且十分凶残。她多望几眼，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她不由得替寒琅着急。
只见巨蟒试探了好几次，作势要攻击，寒琅都纹丝不动地站着，单手背在背后。
忽然，他身形一闪，敏捷地绕到了巨蟒的背后。再一闪，已在左边。然后是右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众人只觉得现场好像多出了好几个他的□□，却不知道那些虚虚实实的影像，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他。压根儿来不及仔细看清楚，就见那巨蟒的头晃了晃，啪地掉在地上。
七寸处，伤口断裂，鲜血横溢。
竟然死了。
而寒琅还是负着手，昂首挺胸地站着，仿佛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移动过，没有出过手。
轮廓分明的侧脸，在一束逆光的照射下，更显冷峻威严。
“哇！都尉大人是怎么杀那条蛇的？太神了！我都没看清楚……”
“这就是高手啊，人家说，高手出招都是一招致命，别人根本看不出路数的。”
“你们瞧瞧寒大人，那身手，那气质，还有倒在他身边鲜血淋漓的蟒蛇，这画面真是太销魂了！”
“喂，那死蛇的血溅到他的衣角了，我好想去替他擦掉哦！擦了我就不洗绢子了，天天压在枕头底下睡……”
绡绡听身边宫女们的议论，各种重口味，说得她浑身直哆嗦。
藩属国朝使口服心不服，违心地赞寒琅好身手。寒琅也不推辞，赞美之词照单全收。过了片刻，他忽然眼神一冷，对上那只大雕。
大雕腾空飞起，翅膀扇起一片泥尘。
寒琅也紧追而上，仿若亮翅的白鹤，须臾就跟大雕比肩，在它的额头一拍，借力又飞高两尺，踩在大雕的背上。
大雕容不得被驾驭，故意在半空翻转折腾。
寒琅单膝一跪，揪着它的后颈，将他抓得死死的。他低头见众人纷纷仰视，无不惊恐。他嘴角一扬，露出几许得意的笑容。
那笑容，有明月清风的潇洒，也有风火雷电的狂傲。区区一只畜生，怎么能胜得了他寒琅！
他一掌拍下，打得大雕嗷嗷狂叫。
声音响彻了整座皇城。
忽然，大雕身子一翻，背朝下，朝着地上猛地撞去。
虽然那样对它自己也会有很严重的损伤，但是这只雕训练有素，早就已经被灌输了要跟侵犯它的人玉石俱焚的念头，这正是它的最可怕之处。
此时，寒琅无处借力，如果丢开大雕的背，他必然会直接从半空摔落，摔得很惨。
但他如果再不离开，马上就要被大雕压成一摊肉泥了！
胆小的宫女们见此情形，心知不妙，都已经蒙着眼睛不敢再看了。绡绡控制不住，惊呼了一声：“当心啊！”
寒琅听出她的声音，忽然想起随身的那支烟青玉笛，立刻掏出来，朝着大雕的左眼□□去！
“嘶——”大雕惨叫挣扎，乱了章法。
玉笛的一头插在大雕的眼睛上，另一头抓在寒琅手里，他朝下一拉，终于借到了反向之力，顺势一翻，就在大雕触地的前一瞬，翻到了它的肚子上。
大雕背触地，摔得狠，“砰”的一声，正好将刚才死掉的那条蛇压烂了。
血肉横飞。
蛇腹里的夜明珠，还有大雕喉咙里的那一颗，同时滚了出来，正好滚到寒琅的脚边。
寒琅也摔得不轻，粗重地喘着气。从那么高的空中下来，大家才看清楚原来他的身上也有几道爪印，是被大雕弄伤的。
一滴猩红的血溅在他的眼角，他眼中尚未退去的戾气，在两只动物的尸体旁边，看上去有些骇人。
他弯腰捡起两颗夜明珠，递交给楼湮祺。
朝使见寒琅受伤，体力也有损，便迫不及待催促说：“寒琅大人，还有第三关！”
绡绡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想他刚才一翻激战，起码耗掉了一半的体力，而且还有伤在身，如果继续跟一头吃人的母狮子斗，他肯定吃亏。
那只箱子放在旁边的草地上，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但越是安静，就越显得可怕，而且箱子密不透光，里面黑暗一片，难度又加深了一层。
绡绡早就忘了她之前还在怪他气他，只怕他进了箱子会连骨头都被狮子啃掉。
楼湮祺也开始有顾虑，问：“寒琅，你还能应付吗？要不要……”
他想说换一个人，但寒琅却慢慢地擦掉了眼角那滴鲜血，满眼的戾气变成了祥和，之前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他说：“皇上，第三颗夜明珠，臣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他说完，看了一眼几位朝使，然后慢慢地走向箱子，途中似无还有地朝绡绡这边扫了一眼。
绡绡觉得奇怪，他当时的表情过于放松，跟他对战大雕以前完全不同，不像是要走入一场生死激战。
他看她那一眼，多少消退了一点她的紧张，可她还是放心不下，揪心地看他走进箱子，箱门关上，里面依然一片死寂。
很久很久，半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朝使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一落，箱门就重新开了，寒琅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从容地走了出来。
朝使三两步过去，作揖道：“琰昭国君身边果然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寒琅大人有勇有谋，我们心悦臣服。”说着，又对楼湮祺行礼道，“皇帝陛下慧眼识英雄，必为一代明君，泽被我等藩属小国，祝陛下江山永固，福寿无疆。”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早就忍不住激动的宫女们更是放肆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