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天空之中,雷鸣电闪,而御书房里,一场大火火势渐猛。
大火扑灭以后,楼湮祺依照寒琅的献计,道出天神托梦,提出取消陪葬。朝中大臣自然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
寒琅知道,以他东御府都尉的身份,他站在楼湮祺这边,已经能带动不少的人。
而另一方面,他也早做了打点,请来了两位已经辞官的官员,一位是前鸿胪寺卿温筠,一位是前兵部尚书顾知章。
这两位大人虽然已经不在朝为官,但门生众多,德高望重,就连先帝都要敬他们三分。他们已经被寒琅说服,出面支持楼湮祺。
有了他们的支持,有些举棋不定的官员便也跟着他们表了态,支持楼湮祺。
支持的人一多,反对派们也不禁心生动摇,有的便改口倒戈了。
最终,楼湮祺终于成功地取消了陪葬,此举不但挽救了后宫那些无辜的妃嫔,而且还获得了百姓们的称赞。
很快,登基大典也如期举行,楼湮祺成了琰昭国历史上的第十位皇帝。
居靖乾宫。
靖乾宫是历任皇帝的寝宫,规模之大,金碧辉煌。
楼湮祺改国号为“锦贤”,而且很快便颁布圣旨,将那些原本要陪葬却获得赦免的后宫妃嫔,送往归灵寺,常伴青灯古佛,剃度修行。
这般处理手法,令当初反对他取消陪葬的那批官员心里多少舒坦了一点,怨言也就少了。
按照要求,江如瑟也在出宫前往归灵寺的名单上。
消息传到冷宫,绡绡几乎从椅子上栽下来,嘴里的枣核喷了一丈远:“出家当尼姑?想我花容月貌,凡心未泯,怎么能就这样搭上了?”况且,如果不留在宫里,怎么能随时掌握楼湮祺的动向,还怎么窥视骨瓶?
绡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来,东御府的禁卫来冷宫领人的那天,她一个飞身跃上屋顶,躲在上面大气也不敢出。
手拿名册的太监喊了好多次,江如瑟,江修仪,没有人答应。
那疯疯癫癫的凌氏忽然尖声大笑起来,说:“哎哟,不知道是不是昨儿个捞月亮的时候,掉进荷塘里淹死咯。”
太监皱了皱眉,对禁卫道:“白阙门那边还等着,误了时辰就不好了,我暂且将这些人带过去,你们几个四处找找。”
众人便依照吩咐,走的走,找的找,散开了。
绡绡鼓着腮帮子叹了一口气,冷不防觉得眼角余光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荡着,一看,竟是一件缥色的袍子。
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那件袍子,负手站在斜对面不远处的屋顶上,正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袍子上用银线绣出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清冽的白光。
少年生得白皙,面如堆琼,眼若点漆。见绡绡发现了自己,他嘴角一勾,露出点戏虐甚至略带挑衅的笑容,似乎在说:我看到你了哦!
少年指了指下面院子里正在四处搜查的禁卫,示意绡绡别出声,然后又指了指他背后的另外一座庭院,再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轻轻一跃,便下了屋顶去。
绡绡怕对方声张,不敢不从,只好跟着他,也飞身跳进那院子。只是一时没掌握好力道,着地的时候差点摔倒。
那少年见她笨手笨脚,忍不住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的武功不错呢,原来也就是个花拳绣腿。”
绡绡低头绞着手指,没吭声。
少年又问:“你是谁?”
绡绡忽然指着他笑:“嘻嘻,你会飞,我也会飞。”
少年拂袖道:“得了,别装疯卖傻,我在屋顶上站了大半个时辰,什么事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骗不过我的。”
绡绡听他这么说,收起了装疯的表情,不满道:“你没事跑屋顶上干吗?”
少年道:“看风景。”
“风景?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吗?”
“我就怕你是好高骛远……”绡绡说着,上前一步问,“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呢?”
少年戏虐地一笑,道:“喂,这话是我问你呢?”
绡绡指了指屋顶,说:“你在上面,没听见他们刚才喊我的名字吗?”
“江如瑟?”少年却摇头,“我不是问你的名字,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武功?这后宫里会武功的女人实在罕见,要是被楼廷知道了,只怕又要派东御府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查遍了才安心。”
绡绡盯着少年:“咦,你敢直呼楼廷的名字?”
少年不屑:“有何不敢,反正我也是个阶下囚。”
“阶下囚?”绡绡听他那样一说,再向四周打量,才发现这园子比她所在的冷宫好不了多少,也是一派萧瑟荒凉的样子,就连角落里那株枯死的柳树也在,无人打理。少年道:“我是风栖国的十三皇子,容千寻。”
绡绡好奇:“风栖国的皇子?那你怎么会在琰昭国的皇宫里?”
容千寻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我是阶下囚。”
绡绡摇头,“我不明白。”
容千寻白了她一眼,说:“两国交战,征战不休,后来打累了,议了和,为表诚意,双方互派质子,我父皇把我送来这里,楼廷也把他那个没出息的第十二个儿子楼晋送到我们风栖国去了,你懂了吗?”一副这女人真是死蠢的表情。
绡绡一想:“哦,我明白了,不就是质子吗,我懂……楼廷把他那没出息的儿子送到你们风栖国了,于是你爹也把他最没出息的儿子送过来了,是不是?”
容千寻被绡绡反奚落,眼睛一瞪,气道:“你……”
绡绡咧嘴一笑,两个酒窝煞是可爱。“嘿嘿,别生气嘛,跟你开玩笑的啦!”
容千寻走近两步,视线落在绡绡的后颈窝上。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后颈窝,缓缓道:“这两年在琰昭,我疯狂地想念着故乡的一切。我最喜欢的就是风栖皇城里那座九重宝塔,夜晚的时候,站在宝塔的最顶层,看满城灯火,最是巍峨壮观,也华丽浪漫,你说是不是?”
绡绡被他那眼神看得不自在,说:“好看不好看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
容千寻挑眉笑道:“就算没看过也听过吧,风栖的百姓都知道。”
绡绡白他一眼:“喂,皇子殿下,听说我江如瑟是琰昭国的人呢?”
容千寻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让绡绡发急,怕引来了隔壁搜索的禁卫,就想伸手去捂他的嘴。
容千寻正好捉住她纤细的手腕,眼神暧昧地打量着她,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绡绡挣脱他道:“去做尼姑?我才不要呢。”
容千寻问:“可是你就算躲过了,又如何在皇宫里立足呢?”
绡绡得意道:“其实这皇宫也不是很可怕嘛,后宫那么多人,楼廷自己都认不全,更别说楼湮祺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定能想到法子蒙混过关的。”她心想,通常穿越女到了皇宫,就没见有谁混得差的,我这样一个有头脑、有见识,还有美貌的二十一世纪来的少女,会搞不定你们这些之乎者也的古代人?
容千寻笑她说:“你倒是很天真嘛。如果我有法子让你安然地留在皇宫里,你听不听我的?”
绡绡不太相信,问:“你有法子?你可是阶下囚?!”
容千寻胸有成竹道:“这几天你就留在我的绿曦园,别让任何人发现你,其余的,我自会打点。”
绡绡想了想,反正她既然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就信他这次。她道:“好,我暂且就听你的。”
“说你天真,一点都不假。”容千寻笑她。
绡绡道:“哼,我反正也没有想到什么法子,况且,你要是想害我,刚才在屋顶上你只要喊一声,我就会被他们抓走了,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劲儿。”她顿了顿,又道,“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容千寻想了想,说:“你看我每天无聊到要靠爬房顶来打发了,就知道我多想有个人在绿曦园里陪我玩了,你要是留下来,我这日子不就有趣得多了?”
容千寻说话的时候,绡绡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她有一个特别的嗜好,那就是揣摩跟她说话的人的内心,企图从对方的表情细节或者肢体语言来解读更多的信息。
绡绡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她们母女,妈妈是城里最有名气的心理师,家里有关心理学的书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几年前,妈妈被查出患了肝癌,已经是中后期,拖了三个月,她便去世了。绡绡最悲痛、最颓废的那段时间,躲在家里把妈妈留下来的书全都看了一遍,不知不觉竟然喜欢上了心理学。后来回到学校上课,就经常在同学面前充当心理专家,煞有介事的样子。
现在她看容千寻说话时两手抱在胸前,身体不经意地向后微倾,说完又忍不住低头摸了摸鼻梁,她就知道,这些都是他有所掩饰,并不诚实的表现。
她便咧着嘴冲他笑了笑说:“你以为我真的很天真,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你吗?……不过呢,你只要真的可以帮到我,我才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呢,到时候你要我每天陪你爬屋顶都行。”说完,就开始在绿曦园里四处转悠起来。
容千寻望着她的背影,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的精光再次落在她的后颈上。
那个时候,绡绡还没有把江如瑟的身体研究透彻,她也是过了好多天才知道,原来江如瑟的后颈处有一道纹身。
一道玄青色的纹身,是一只小小的毒蝎的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