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弄错了人
九月之初,秋高气爽之际,然,这一年的京城只有秋老虎,豪无神清气爽之兆,许多人热得只想整日泡在水中,吃喝拉睡。
宽阔的官道,不同以往的小镇路,依旧人来车往,两边的茶摊上,空座难得,燥热的阳光包裹着马车,烟云纱的帷瓽也挡不住外面的燥热之气,计云微微偏头,视线越过烟云纱,就要到京城了,她应该安全了吧!
京城果然繁华,这官道也比西北那边的官道热闹,难怪他们都不愿意呆在西北,只是为何爹娘却偏偏喜欢呆在那儿呢?
马车轱辘轱辘的转,应着小二的吆喝声,热闹极了,计云越过帷裳看着缓缓后退的小摊,世界一片寂静。母亲去世,她成了孤儿,她要去陌生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锦容瞧着计云低头拱背,头侧坐着,双腿紧挨着板凳,两手紧拽着泛黄,印着血迹的衣裳,轻拍计云的肩膀,柔声道:“快到了,娘娘自会为姑娘作主,姑娘大可放心!”
计云有些不自在,锦容是个好人,皇后娘娘也是个好人,她不能让她们失望,这次若不是锦容,她也只怕随着母亲一起长眠于西北。
“累吗?”锦容问。
计云忙摇头。
“容姐,咱们是否先换身衣裳再进宫?”坐在对面,一直抱剑,一路不曾开口的锦栖道,“不然后宫那些人,到时候又有说不清的流言。”
锦容瞥了她和锦栖的衣服,两人的衣裳都有些不整,从西北一路逃亡至此,这样子进宫确实不雅,可此时,再耽搁时辰,万一走露了风声,人还未到宫中,难免那些人不会在京中动手,若因此而坏了事,她和锦栖去了不要紧,连累了娘娘就完了。
只是锦栖所言,无不道理,一时间,锦容也有些犯难,她看向坐在一旁的计云,若在这里,她再受伤,圣上必定会雷霆大怒。
计云想说不要,若是换了干净的新衣裳,圣上又怎会重视西北的局势,且她也得不到圣上的庇护,若无圣上的庇护,纵是身在京城,那些人要取我的头颅亦是易事。
两人有着不同的目的,却想法一致,对视一眼,锦容出声道:“堂堂南国西门门户守将之女,竟被人追杀,也该让京城这些言官们看看,晓得唇亡此寒的道理,别整天就盯着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车轱辘重新转动起来,计云透过烟云纱,看到街道上人群,身轻如燕,小贩的吆喝声,清脆悠扬,一听一看便知,京城的百姓与西北的百姓,大大的不同。
“闪开!”
“快闪开!”
这是谁?
计云看向锦容锦栖,锦容注视外面,锦栖飞身出去,两人皆未搭理计云。
不待计云再开口相问,马似乎受了惊,拖着马车狂奔起来,整个马车癫狂,左右上下摇摆不定。
第一时间,计云一只手死死抓住车窗,另一只手则迅速拽住要飞出去的锦容的脚踝,她整个上半身已经被甩到车儿板板上。
容姐,计姑娘?
锦栖心中咯噔了一下,回头一看,情况危急,计云对锦栖忙点头,锦栖不再犹豫,飞身落在马背上。
此时的马儿不知为何,似乎发了狂,锦栖拽着缰绳用力往后拉,却无济于事,而那原来的车夫早就不知被甩到哪儿去了。
玄武大街上,一刻钟前,还晃晃悠悠逛着集市的百姓,一听见“闪开”二字,如同士兵们听到出战的响鼓一般,立刻从中间往两边一致排开,计云所坐的马车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萧尔面前,只是此时他已然来不及叫“闪电”停下,可若是闪电撞上前面的马车,定会受伤。
为了避免心爱的马受伤,萧尔只得对不起眼前的马车了。
连路也不会让,当什么车夫,赶什么马!
萧尔一枪将车夫挑下马,等着马车自己停下,再去找马车主人算账。
马儿会受惊,是萧尔不曾想到,他虽然素来喜欢在玄武大街上跑马,但跑了这么多年,除了偶尔让一些摊贩受了些惊,赔了些银子,也不曾让谁受过什么伤,毕竟玄武街这边大部分都是平民,没几个人坐得起马车,更别提会骑马了,且北门严禁马车通过,只能让行人从这过,住在京城里的人,没一个不知道。
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守城门的人竟敢放马车从北门过,看来这马车里的人身份不低啊!
萧尔驱使着闪电追上前面狂奔的马车,幸好方才小爷清了道,否则这破马如此狂躁,岂不是很容易伤到百姓。
“吁!”
锦栖好不容易让马车停下来,飞身下马,提剑欲去找方才惊马之人算账,抬头便与萧尔四目相对。
“见过二公子!”
锦栖忙下马,双手合掌向前拱腰行礼。自己怎么忘了,二公子常年在玄武大街跑马的事,那些言官不知道上了多少折子请求圣上对其施以惩罚,可每次圣上都是一笑置之。
圣上都不管,皇后娘娘更是不会再提,萧家需要这样一个“跑马公子”。
“容姑姑!”萧尔对锦栖摆摆手,一眼便瞧见双眼快要冒火的锦容,忙上前赔着笑,称其一声姑姑。
锦容虽是他姑姑身边的一介奴婢,可锦容的身份特殊,这点萧尔还是知道,父亲让他唤锦容一声容姑姑,姑姑也是如此说,故而萧氏这一代子弟皆如此唤。
萧尔的声音拖得老长,这一声姑姑唤得锦容心都软了,心里那点恼怒早就烟消云散了,相较于大公子,锦容更喜欢这个在凤栖宫长大的二公子。
这也可以?
计云不敢置信,这个锦容素来严厉,方才受这么大罪,这就轻轻揭过了?莫非这位便是娘常说的君莫,君帝唯一的嫡皇子?不是说他比我还小一岁吗?
萧尔也下了马,早就一手扶着锦容,锦容柔声问:“二公子这是打哪儿去?”
“容姑姑,我这儿有一瓶消淤血的好药,一会让栖姑姑帮您上点药,今儿的事,可千万别告诉姑姑知道了,不然她又该叨叨个没完没了了。”
哒哒哒!
“萧尔!这次你可输了!”
前后四匹马如风一样卷过去,徒留下一连串的笑声!
锦容拉住欲上前去追的萧尔,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还请二公子护送我们一程!”
萧尔上马的动作一顿,返身掀开帘子一瞧,顿时心下明白了几分,难怪锦容姑姑要从北门入,这下这个人回来了,京城又有好戏看咯!
原来是我弄错了,不是他,这时帘子被掀开,计云心中一惊,眼皮子一抬,入目的少年与她不过一般大,圆润的脸竟还有些婴儿肥,若不是时机不对,计云倒想伸手去挰挰,看看是否如她隔家刚出生的婴儿脸一样滑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