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立起人旗不要头
凡事都需要“师出有名”,“替天行道”便是强梁们惯用的名头。站在道义之上,所做的罪孽也都可以闪耀神圣的光辉了。而所有籍口中唯“替天”一词最妙,因为天最大、道最真!而且,天还不会说话。在一众“替天行道”中,乱鸦坡这个“行道”就显得粗俗简陋、格格不入。
今天的乱鸦坡被一种幸福的气氛笼罩着。
山上山下,除了几个轮班望风的倒霉蛋,乱鸦坡的匪众第一次聚得这么齐全,不为别的,今天是两位少当家的大婚!
前一天见着心仪的夫人,第二天就新婚大宴,纵使黄历上写着‘忌嫁娶,宜安葬’,被砍了头的术士喊着‘大凶不宜’也不能阻挡,反倒是翻黄历的小厮被踹了两脚。
当一个人不信天、不由命,任何不可为都变成了可为,任何丑恶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做出决断就变得异常容易。
真气派!真他娘的、乱鸦坡式的不拘一格!
几十把唢呐合奏着祝福新人的轻快曲子,清亮的声响直冲霄斗,云朵也颤巍巍地躲开;几百只酒碗互相碰撞,呼喝着最粗野的酒令,讲着最下流的笑话,配合着乱鸦坡山寨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小老人佝偻着身子,嵌在高台上的太师椅里,灰蒙蒙的眼睛里全没生气,似结了一层翳。如果他不动,难免让人猜测他已经死了。只是众人在看到他时眼中闪过的恭敬,透露出他的身份——讨债鬼仵向天。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身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没了少女的娇羞,多了些成熟的韵味,正到一个女人的第二个花季。
新郎、新娘并排走上高台,三人向着台上的仵向天轻轻一拜。
三个人?是的,两个新郎与一个新娘。
新郎都年轻俊俏的后生,都有一双闪亮的黑色眸子,身姿瘦弱又挺拔,没有匪气,倒有几分书生的意气、或者大丈夫的英气!
新娘是被两位新郎搀着上来的,她没有露出新婚的快乐模样,只是一种无辜的顺从和淡淡的悲伤。火红的嫁衣血一般鲜艳,眼中的泪就像朝阳下的露水,满面的妆容,花一样的娇媚……不,她本就是一朵花,一朵女人花!她现在还只是个骨朵儿,没有完全绽放,扭捏着花瓣,支楞着叶子,也已经开始表现出摄人魂魄的美丽了。
地下的匪众哄闹起来,没人再说起她的不祥——女人的美丽可以让人原谅她的过错,虽然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胡闹!一个女人怎么嫁给两个男人?”
仵向天瓮声瓮气的开口,他声音不大,只是恰好所有人都能听见,因为在他开口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两个新郎摘掉胸前的红花和头上的帽子,“我们兄弟本是想找两个女人,然后一起成婚,可是……”
中年女人玩味笑道:“可是你们都爱上了她?”
“是……”
仵向天脸上露出不悦:“胡闹,你们才见了她一面。”
“一面还不够吗?命中注定的人,见一面就能爱的撕心裂肺,无缘的人,即使天天看着也如同看着死人。”
“她是你们的命中注定?”
两个新郎对视一笑,“她就是我们撕心裂肺的爱情!”
仵向天轻叹一声,“向南、向北,可她终究只有一个。”
两个新郎各自从台下接过一柄剑,分别站立在高台两侧,“我们会给她我们中最好的。”
“比试武功来决定谁来做她的丈夫吗?”
仵向天眼睛瞪大了些,可还是灰蒙蒙的,“输的人怎么办?”
二人齐声答道:“赢的人,得偿所愿,输的人,无怨无悔!”
仵向天又问道:“姑娘愿意?”
二人点点头道:“愿意,只是问我们要两份礼物,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第一件礼物是几条性命。”
“谁的性命?”
新郎道:“酒馆里抓的那几头羊的性命,她要我们放了她两个同伴,一个麻子脸,还有三个番子的,我多送了个轻功不错的家伙,今早已经放了。”
仵向天点评道:“随手为之的小事,这礼轻了!”
“第二件礼物是摘星玄叶手的秘籍,成礼后便给她。”说着,新郎从怀里掏出一只蓝色锦盒。
“秘籍是假的,不许练,两件礼还是轻了。”
仵向天嘟哝着嘴思考,片刻,向新娘问道:“丫头,你还有别的想要的吗?”
众人都看向新娘,仵向天开口问了,只要新娘提出,不会有不应允的,可新娘摇摇头,一个字也没说。
仵向天冲仵向南、仵向北一挥手,新娘没有别的想法,就让婚礼顺利进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