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彷徨
朗天涯听到老木说布纵横经常来这间临时建起的祖神殿祈祷，突然觉得想像中的画面有些荒谬。“小布是祖神信徒？我记得咱俩在他面前对祖神多有不敬，也没见他提出抗议，他有时甚至会随声附和咱们。”
“你是外星人，而且来自一个无神论者不受歧视的世界。但你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不一样，这里绝大多数人都属于是祖神教的信徒或是其辅神的信徒。布纵横是祖神信徒并不奇怪。他如果像你我这样不信神，才更奇怪。”老木说道。
“粉红星上的科技人员应该有很多是不信神的吧？”朗天涯反驳道。
“他们大多是不可知论者，不是无神论者。他们认为祖神是否存在并不确定，而无神论者肯定的认为神不存在。如果他们是无神论者，早就被祖神殿判定为渎神者了。”老木解释道。
“如果小布是信徒，他怎么可能忍受我们在他面前说亵渎神灵的话？甚至随声附和？那岂不是同我们一样也属于是在渎神吗？”
“因为他认为你是祖神派来拯救世人的一个外星人，想讨好你，所以才会附和咱们。他虽然是个信徒，但也是个绿蒂院培养出来的特工，甚至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特工。他从你身上看到了实现其理想的希望，自然会想方设法掩饰好自己的真实想法，维持和你的关系。
“而且他建立起心理建设也非常容易。各种宗教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故事多得数不胜数，他忍辱负重附和咱们这两个渎神者几句，取得咱们的信任，为将来为神做出更大贡献，神自然会原谅他当时小小的不敬的。”
朗天涯看了看殿内仍在讲经的神眷者，问道：“你说小布会不会跟宇点莹一样，在寻找飞升的机会？宇点莹作为你们渎神者的头目，到处宣扬祖神不可信，先祖不可恃的观念，最后反倒是她被破格接引白玉了，当时惊得我差点把下巴颏儿砸地上。”
“你觉得宇点莹也是个伪装成渎神者的信徒？”老木问道。两人边说边走上一条小路，这条路通过一片草地，通向一个小池塘。
朗天涯把他调查出来的宇点莹和山冬藏的过往以及他跟宇点莹在木烈围场的对话内容都告诉了老木，同时也把地球那边最近发生的事大体上跟老木说了说。
最后他说道：“我猜在山冬藏飞升时，宇点莹当场接到了‘神谕’，‘神’让她冒充渎神者，打入了你们渎神者组织，利用你们渎神者组织从另一个角度掌控定界珠项目。”
老木立即提出疑问。“你这种猜测岂不是建立在祖神真实存在的基础上了？”
朗天涯立即摇头。“神当然不存在。所谓的祖神肯定是白玉星上的先祖们杜撰出来，并假借祖神的名义行事。通过宗教控制基层的民众，要比世俗的政权和权力制度可靠、长久得多，而且只需不定时的搞点圣迹出来就行，无需耗费太多精力，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上次你猜测定界珠项目的目标是先祖们想把定界珠的穿越能力加持到白玉星上，我听了之后，就从这个角度考虑了我在两个世界的所有经历，并对许多以前想不通的地方进行了合理猜测，并得出了下面这套自己的解释。
“我猜先祖们是这么做的。他们先是以先祖的名义给粉红星发布任务，堂而皇之地让粉红星人实施定界珠项目。接着他们又让粉红星人利用蓝星人笃信祖神的特点，以神的名义，让蓝星上各自为政的各国内大规模筛选穿越奴。另一方面，他们又派宇点莹这种人控制了渎神者组织，从反对者的角度对定界珠项目施加影响。
“如此一来，定界珠项目从上到下，从实施者到反对者，所有的状况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形成了全面控制。你们渎神者一直以为木下根偷梁换柱进入定界珠项目是你们成功地改变了定界珠项目，孰不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先祖们的算计之中。
“甚至连我们地球那边的变化应该也在先祖们的计划之中。张菲进入定界珠，很可能就是撬开定界珠保护层的一个关键步骤。否则策划了这一切的宇点莹也不会这么得先祖们的欢心，让他们耗费巨大力量将界域从白星玉延伸到蓝星上，以助她晋级飞升。”
“我们所有人都被先祖们利用了？”老木轻声说道，既像是提问，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倒是能理解他们。”朗天涯说道，“面对巨怪的步步紧逼，肯定也想尽快掌握穿越星空的能力，早日摆脱巨怪的纠缠，因此对下界的‘凡人’耍点儿心眼儿，搞点欺骗，也不算太离谱，毕竟他们也是为了人类的自由而努力。”
“那你受的那些苦，还有你家人受到的胁迫和绑架，也都可以被原谅了？”老木斜瞥着朗天涯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从宏观的战略上理解先祖们的布局，但我并不在战术层面上同意张菲的一番操作。我受的罪，家人吃的苦，都是张菲做的。虽然她也是被骗的，自以为是在完成渎神者的任务，实际上是在完成先祖们的任务，但完成任务的方式有很多种，她为什么就选择了这么多犯罪的手段呢？所以我可以理解先祖，但我是不会原谅张菲的。”
“可是我姐姐木下根呢？”老木说道，“她也是穿越奴，受的苦一点不比你少，还惨死在了陌生星空下的异域他乡。她的死可是直接源于先祖们的计划……反正我没你那么大度，我不是会原谅那些高高在上、装神弄鬼的‘神仙’的。”
朗天涯一时也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老木想了想，又说道：“前两天我跟柳一行谈过一次。他认为宇点莹手里握有先祖们需要的东西，所以先祖们不得不让她飞升。”
“完全有可能！”朗天涯点点头，“以宇点莹的精明，她很可能留了后手，比如说她手里有撬开定界珠的秘匙之类的东西。但这跟她接了先祖们的任务并不矛盾。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是相信祖神，并按‘神’指示完成了任务，得到了‘神’奖励。
“第二种是她识破了先祖们的把戏，知道祖神不过是先祖们发明出来欺骗世人的，于是她在按‘神谕’行事之时，拿捏住了某个关键之处，逼得先祖不得不兑现承诺。但真相是哪种情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完成了任务，跟先祖们实现了双赢。她跳出了局外，而我们还在棋局中迷惘，在这里不断地猜来猜去。”
“所以你猜测布纵横跟宇点莹一样，也想通过为‘神’做出贡献而飞升？”老木问道。
“我不知道。”朗天涯摇摇头，然后把小布放弃了对内武器的控制权，只要对外武器控制权，同时在实践中把内部管理权移交给了柳一行等反常之事跟老木说了说，但他没说小布向他托付子女之事。
最后他说道：“小布有可能是真的相信有祖神，在神眷者的教唆下，想为神做贡献。他也可能只是艳羡宇点莹，想进行模仿。但仙船这个科技水平的东西，别说跟白玉星比，就是跟定界珠比，也差得很远，小布无论是才智和手里掌握的东西，都跟宇点莹没法比。他要是真的想模仿宇点莹，恐怕不会在先祖那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觉得小布要对外交战权，是想干什么？”老木问道。
朗天涯答道：“我觉得他根本没想带着这一船人逃走，而是想战斗。而目标无非是以下四个。蓝星上的噬灵怪大军、贪吃了蓝星资源而不愿意回馈的粉红星、即将来袭的巨怪、即将逃走的白玉星。”
老木想了想，说道：“有神眷者和符器使无垢在船上，不可能让他袭击粉红星和白玉星。如果目标是地面上的噬灵怪还好，如果是巨怪，那这一船人恐怕……”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同时眨了眨眼睛。
“你恨小布吗？他关了你这么长时间。”朗天涯突然问道。
“在这末世来临之际，还谈什么个人仇恨。”老木苦笑道，“小布是个有想法，并不择手段去进行实现的人。这一点我自愧不如。我可能做不到为了理想，欺骗朋友，囚禁朋友的朋友……。
“唉！那又怎样呢？或许不久之后，这个世界的人类就不存在了，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化为了记忆残留，在各式各样的魔晶中净化、消失。灾难过后，这届人类近万年的历史文明，就此化为云烟消散，留不下多少痕迹。”
朗天涯想到几千年后地球人类也将会面临蓝星人类同样的处境，禁不住也惆怅了起来。
“你会阻止小布吗？”老木问道。
“我不知道。”朗天涯说道，“我不知道他做的是对是错。世事太复杂了！我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掺和他的决定。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也不知道。”老木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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