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分裂
在这座大厦里工作的人，无论是武人工作人员还是普通人工作人员，对非武侠公会的外来办事人员总是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他们在接待你时，表面上你也看不出他们对你的不尊重或不礼貌，但你就是会觉得自己处在他们鄙视链的下游，他们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你。
他们这种若有若无的鄙视技能曾让他非常好奇，曾饶有兴致的研究过一段时间。后来他认为，这种企业文化的形成，可能是源自武人们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自我认知，最后连在这里的工作的普通人也被传染了。
但今天却不一样，大厦里的工作人员很明显地集体处于一种惊慌失措兼心不在焉的状态，根本无暇端出那种似有似无的优越感来恶心你。
欧阳策向门卫通报完身份走过门禁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韩刚和老钱。韩刚朝他撇了一下嘴角，显然他也看出来这里气氛不对了。
韩刚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一直频繁地出入武侠公会。他到这儿来，一是向公会高层及政府有关部门介绍孤宝的情况，消除上层对它的误解。二是作为孤宝的**人，同政府和公会协商三方如何和平共处，以及孤宝下一步的如何参与到抗击怪物入侵的战争中等一系列具体事宜。
所以韩刚比欧阳策还要熟悉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早就看出来事有蹊跷。他过了门禁之后，正好看到从电梯间走出来一个还算熟悉的人，他记得这人是李耳手下的一个普通人秘书，好像是姓刘。
他立即迎上去小声问道：“刘秘书，公会里不对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秘书苦笑着看了看四周，也小声说道：“韩经理，你就不要难为我了。我一个普通人，可不敢在这种地方乱嚼舌根子，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去问李秘书长。”
他叫韩刚为“韩经理”，是因为韩刚当茶馆经理的时候，曾到公会普通办公区扫楼推销，所以他的这一称呼被公会里的人戏谑地延用至今。
他说的李秘书长指的是李耳。李耳是跟随司马正义创建武侠公会最资深的元老。司马正义病重之后，他就一直辅助张菲。即使后来张菲潜逃，公会**换成了伊卫东，他也没有受什么影响，仍然担任着为戏称为“大内总管”的公会董事会秘书长的职务。
刘秘书说完要走，被韩刚一把拽住。“‘李总管’现在有空吗？总参的欧阳副**亲自过来了。你给通报一下，就说欧阳副**想找他了解一点公会内部的情况。”
刘秘书朝远处的欧阳策笑了笑，略表敬意，然后转过脸对着韩刚再次露出苦笑，小声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李秘书长现在怎么可能有空见外人……。等等！韩经理，您先别急着问是什么事，我是真不敢乱说。这样吧！我给您一个建议：您不如劝劝欧阳副**，改日再来，今天实在是不巧，公会的领导们都在忙……”
这时远处突然有人喊道：“欧阳！老钱！小韩！这边来。”
韩刚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是穿着一身海军校官常服的边卫星正在一条走廊的拐角处向这边招手。这时老钱一边跟着欧阳策向边卫星的方向走，一边侧身向他招手并喊道：“小刚，这边！”
韩刚谢过刘秘书，小跑着跟了过去。三人在边卫星的带领下，绕过中心办公区，拐弯抹角走到极深处的一个走廊，推开最里面的一扇挂着“复员军人联络处”牌子的门，走了进去。
“鲁老，发生什么事了？不会是郭大侠他们在北极出什么事了吧？”欧阳策进门敬过礼之后，就朝着坐在板台后面的鲁将军问道。
他刚才看了刘秘书说话时的神情，已经意识到公会里面显然是出大事了。他最担心的就是郭松山和王新钢他们在北极地区出事，给接下来的防务工作带来更大的麻烦。至于小威的事，早被他抛至脑后了。
鲁国公平静地看了看欧阳策，又转头看了看跟着欧阳策进来的韩刚和钱飞虎，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担心，没发生什么大事。而且我倒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诸步亮在闹分家。他现在正在里面和伊卫东谈判。”边卫星看那三人因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得难受，连忙在边上补充道。
三人听罢都是一愣。接着韩刚托口而出：“大敌当前，正是大家团结一致并肩抗怪的时候，他怎么能……”
“他很会挑时候！”欧阳策一边说，一边脸上不自觉的也露出了微笑。他看了看韩刚和钱飞虎，似乎是有意在二人面前显得畅所欲言，接着说道：“老诸知道他这时候再不提分家，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机会提了。”
“不错！”鲁国公看关欧阳策说道。两人心有灵犀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鲁国公很了解欧阳策，当对方一进门就毫不避讳地直接询问，没有转拐抹角，他就意识到，欧阳策显然是很看重韩刚和钱飞虎二人。欧阳策是怕这两人对军方产生疏离之感，所以才会当着两人的面故意把话说的又透又明白。
所以他也决定不把韩钱二人当外人，很直接地说道：“别看伊卫东过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他却是个非常成熟的政治家。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招揽了大部分的张菲旧部，并把他们天宫降临派的人慢慢安插到了许多重要岗位上，把诸氏一派的人架空。通过收回公会下属各种公司的**权，整顿了财务制度，给会员们大辐加了工资，得到了众多底层武人的拥戴。
“反观诸氏一派，这半年来诸小葛的伤病一直没有痊愈，也就没有精力帮助诸步亮进行谋划应对。老诸被老伊攻的顾此失彼、节节败退。慢慢地，他也觉出来事不可为，大势已去，这才决定提出分家。
“说老诸时机掌握的好，主要是以下两点。首先，因为郭松山未归，他仍是国内的第一高手，他真要分家，没人拦得住他。其次，大战将起，没有人愿意看到国内武人这时候起内杠。伊卫东作为公会**，身负维持公会内部团结的责任，不敢把事闹大，所以不得不对他让步。
“如果这时候他还不下决心提出分家，那等到郭松山从北极回来，他肯定没胆子再提了。或者等到人怪大战正式开始，他那时再提分家，就成了釜底抽薪，或者临阵脱逃，那就太不得人心了。”
“他现在提也差不了多少。至少也算是战前搞分裂，和临阵脱逃也就是半斤八两的区别。”边卫星气愤地说道。
“不！还是有点区别的。”鲁国公说道，“这件事的诱因，是伊卫东搞了个公会内部董事会决议，准备向中央抗怪领导小组提议，以轮战的名义，让诸步亮带领他的一部分嫡系去北极接替郭松山、王新钢、尹照京等人……”
“伊**这一招有点操之过急了吧？”欧阳策嘀咕道。但他刚说完，突然醒悟了过来，又说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把老诸逼走。”
“很有可能真的是这样。”鲁国公点了点头说道，“咱们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容易想当然。如果站在老伊的立场上考虑，他肯定是很讨厌有一个老诸这样的人虎伺在侧。他可能是感受到了诸步亮对他接下来的部署有所掣肘，所以才决定干脆用这种办法把他撵走算了。”
“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韩刚说道，“目前国内无人是诸步亮的对手，如果谈不拢，真打起来了怎么办？那岂不会让人家外国人笑话死？说咱们**人也太特么喜欢内斗了？”
“谁说现在国内无人是他对手？”鲁国公笑道。
韩刚和老钱一愣。这时欧阳策摇着头笑道：“最不该发愣的就是你们俩了。亏你们和它朝夕相处……”
“孤宝！你是说孤宝大人！”老钱喊道。
韩刚皱眉说道：“可是孤宝应该不会管人类之间的纷争吧？他向老板保证过，决不向人类出手。伊**联系过它了吗？征求过它的意见了吗？”
“并不需要征求它的意见。”鲁国公说道，“它只要出现在这里就够了。其实连你们昨天收到的发现怪物可疑潜伏地点的警报都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孤宝骗过来，在公会露上一面。”
欧阳策又笑了起来。“妙啊！有孤宝同志在这里坐阵，不管它会不会出手，给诸步亮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了。”
“大家都是**的武人，闹什么分家嘛！”老钱摇摇头说道。
“这就是政治。强者会引领局势，而弱者会被局势逼着走。如果现在台上还是司马正义或者张菲，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一直平衡着老伊的欲望，并尽量让他为其所用。但现在换成了老伊就不行了。局势发展到了现在，逼着他和老诸走到了分家这一步，可以说他们都是身不由已。”欧阳策感叹道。
大家感慨了一会儿，欧阳策又问道：“老诸提出的具体分家方案是什么？”
边卫星说道：“他提议把他的老家山东、以及下面的江浙一带列为一个特区，由他带领诸氏一系的人马统领这一地区的武人事务，并负责对抗怪物对这一地区的入侵，特区内新出现的武人也都归他培养和领导……”
欧阳策摇着头说道：“想搞独立王国？真是痴心妄想。国家和公会都不可能答应这种条件的。我猜老伊就是选择跟他火并，也不敢答应他这个条件。”
“那你猜猜老伊开出了什么条件？”鲁国公笑着问道。
欧阳策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不会是净身出户吧？”
鲁国公哈哈大笑道：“不错！老伊答应让诸氏一族携带全部资产移民梦幻岛，公会不会查账，不会进行阻拦。”
“现在他们谈到什么地步了？”欧阳策问道。
鲁国公收敛了笑意，说道：“不知道。不过我估计，老伊最多让他带走几个铁杆部下和部分装备。以老诸现在的心态，很可能再要点其他好处，就会答应了。他其实也知道分疆裂土是不可能的。”
欧阳策突然问道：“那诸小葛呢？他会跟着去梦幻岛吗？”欧阳策见过诸小葛几次，对此人的胸中韬略非常欣赏，但碍于阵营不同，一直没有深入接触。
边卫星说道：“诸小葛的态度很有意思。他似乎并不想跟着他二叔去梦幻岛，他私下里向公会表示，想留在国内。但伊卫东似乎不大放心。”
欧阳策眼前一亮，立即思索了起来。
“没想到小诸葛关键时刻竟然还有如此爱国之心，真是难能可贵。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待在梦幻岛这种武人遍地的地方，比待在国内安全多了。”韩刚赞道。
“他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他声称最近炼体有成，已经有了内力。但是好像不是战斗类能力，而是辨形能力。”边卫星说道。
鲁国公笑了笑道：“小葛算是有一些爱国心吧。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梦幻岛乃弹玩之地，他在那里无法施展一身抱负。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和老诸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经前那么亲密了。老诸和老伊斗法的时候，他连病房都没出。如果是以前，他坐着担架也会到一线指挥布置的。”
“诸小葛选择这时候公布他武人的身份，看来真的不想再依靠他二叔了。他现在还在病房吗？”欧阳策问道。
“没有。他今天出了院，也赶到了这里。现在应该就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吧。说起来好笑，大厦的这间办公室，他过去半年也来不了一回，今天刚出院就来了。看来他心里也存着什么想法。”鲁国公说道。
“我去看看他。”
欧阳策说完，向韩刚和老钱摆了一下头，又说道：“一起去。”
鲁国公笑了。他看出欧阳策这是想把军方和孤宝团伙的交情彻底夯实，为下一步的大战积蓄更多的团结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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