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噗嗤，你确定那不是上古的？”
“你们懂啥，这叫土到极致就是潮～”
陆风缩在教室的角落中，默默地接受着四周涌来的讥笑。
这一刻，陆风眼中的世界是黑白的。
耳边传来的这些“垃圾”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视觉，也淹没了他的心。
后来，陆风连这些“垃圾”都听不到了，只看见一群黑白色的人，嘴巴如鱼唇一般上下翻动。
嘈杂，又无声。
陆风想看看这世界的其他地方，或许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可这群色彩单调的人却变成了一堵堵密不透风的高墙，将世界的其他色彩封在墙外。
忽然有一天，墙内下雨了。
雨是黑色的，洒在陆风脸上，身上，也是黑色的。陆风木然的望着天空，可那里只有一堵堵高墙，嘴唇翻动着，满脸讥笑。
一只大手抡倒了一堵墙。
阳光从墙的空隙中倾斜而出，陆风感到无比的温暖……他的世界有了一丝色彩。
他挣扎着起身，努力看向那阳光，而在阳光之中，一个身影正在和高墙搏斗，最终，这个身影推倒了所有的高墙。
陆风被阳光包围。
大手伸向陆风，停在陆风面前
“我叫王超，以后哥罩你。”
…………
似乎是下雨了，窗户上布着一层细密的雨滴，不断有新的雨珠拍落，将旧的雨滴打得支离破碎，无迹可寻。
陆风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一群女生的尖叫声中从宿舍楼中走出，然后来到了警察局。
在局子里呆了几天，人民警察通过调查现场以及查看宿舍监控，从拘禁到人民法庭整个走了一遍流程，最终判定陆风为防卫过当。虽然不用坐牢，但过失计入档案，烙印终身。
在警察带陆风观看学校监控时，现实当中老徐变异的一幕却在监控中似乎根本没有显示，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拍到。
陆风站在雨中，看着头顶的天空。
天空是灰色的，雨滴却是无色的。
有些恍惚的走回了缘慕中学，门口观雨的大爷看见陆风回来，二话不说，扭头就进了传达室。
陆风也没管大爷什么反应，径直走入校园。
学校里正是课间，几个零散的学生看见陆风，如同遇到瘟疫一般迅速逃离，而有一些则是躲在一旁，对着陆风的背影指指点点。
“他就是那个杀了徐志坤的……”
“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嘘……小声点，他连同学都杀，一点情意都不讲万一忽然一发疯，又连累我们怎么办？”
陆风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刚才说话的学生。
空气忽然散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道诡异的血丝悄悄爬上陆风的左眼，接着渐渐覆盖整个眼眸。
那个学生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冷，接着脖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呼吸困难；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惊恐，双手拼命地护住脖子，双眼暴突，嘴里舌头则是越深越长，口水不要命的涌出。
“小年轻的哪来这么大火气……”
一只手拍上陆风肩膀，陆风顿时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息自肩头灌入，脑中顿时清醒，眼中的红色瞬间褪去。
对面的学生则是在周围人惊恐的注视之下忽然倒在了地上，眼泪鼻涕糊的满脸都是，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陆风一回头，一张不修边幅的脸映入眼帘，有些眯缝的眼睛弯成一轮月牙，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陆风瞟了一眼门卫大爷，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门卫大爷皱了皱眉，道：
“你准备去哪？”
“回班，上课。”
陆风回答的十分简洁，似乎不想再和大爷多说半句话。
“你觉得这么大一个事儿……你还能在学校继续待着吗？”
“……”
陆风脚下步子一滞，转身又看了看打爷，朝着大爷走了过去。大爷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陆风理也没理自己，擦着自己的肩膀离开了。
门卫大爷脸上大写着“尴尬”俩字，回头看向陆风的背影，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口中喃喃：
“真他么的像你啊，老鬼……”
陆风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犹豫了良久，还是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陆风一愣，一个极其猥琐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女教师满脸绯红的从校长办公室中走出，迎面撞见陆风，狠狠地瞪了一眼，接着便扬长而去。
陆风走进办公室，看着校长额前那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拼命地装出了一副“我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纯洁”的表情。
校长满脸阴沉地瞪着拼命掩盖表情的陆风，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却是一言不发。
俩人对视了半晌，陆风心里有些发毛。
“这老变态不说话老盯着我是什么意思？对男的也有兴趣？”陆风干咳了一声道“老变…咳，老校长，您看最近发生的事……”
陆风还没说完，就见校长摆了摆手，眯缝着眼睛说道
“陆同学，你也知道，咱们缘慕中学创办至今也是颇为不易，虽说没有县一中那么完备的配套教学设施，但经过历届老师们的辛勤付出，我们缘慕也是硕果累累的……”
说着校长从办公桌上的书架中抽出一个文件袋，陆风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心里便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果不其然，校长把文件袋拍到桌子上，向陆风一推。
“因此在我心里，学校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
接着校长站起身来，也不管陆风有什么想法，背着手走到窗户前，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
“回班收拾一下吧…”
陆风面无表情，默默拿起属于自己的文件袋，推门而出。
又一次走在校园中，与刚才不同的是，闲杂的声音少了许多。
班里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几本课本而已，陆风索性不去取了，远远看了一眼女生宿舍，陆风眼中泛过一丝波澜，但这波澜却转瞬即逝，重新归为一片平整的湖面。
看门的大爷仿佛早就料定陆风会走一般，拿着一个保温杯站在校门口微笑着看着陆风。
“怎么样？被开除了吧？”
大爷笑眯眯的说道，话语中甚至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陆风白了一眼这个令人讨厌的大爷，径直往外走去。
路过大爷身旁时，大爷打开保安杯响亮的嘬了一口，似乎随意地说道:
“绿色…的确很让人难以下咽呢…”
陆风身形一滞，转过头来看着大爷。
“你知道？”
大爷神秘一笑，说道:
“我不仅知道这，我还知道那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陆风眼神一动，低头仿佛在思索什么。大爷一乐:“小崽子上钩了。”
谁知陆风抬头看了大爷一眼，说了一声“哦”，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爷一愣，这跟剧情好像不太一样，这小子的反应不应该是十分激动的询问自己各种问题？然后哭着求自己拜自己为师吗？可这小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拽样又是怎么一说？
就在大爷小罢神的时间里，陆风已经向远处走去了。大爷心一横，小跑的追上陆风，双手一伸，挡住陆风的去路，干咳一声：
“少年，你难道对这事一点都不好奇了嘛？”
“不好奇”
大爷顿时噎了一下，这熊孩子，还能不能聊天了？强忍住想要一脚踹飞陆风的冲动，大爷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少年啊你”
“停停停。”
陆风一皱眉头，不耐烦道。
“如果你想卖如来神掌或者九阴真经，请到左拐100米处的派出所，里面的同志会很感兴趣的，如果你想算命，不好意思，我没钱。”
说罢，陆风绕过大爷就要走。
大爷真急了，一把拽住陆风，骂道：
“小疯子你怎敢如此无礼，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陆风扭头看了大爷，一皱眉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大爷一小罢，暗叫一声“糟”，随后赶紧捂住了嘴巴。
陆风看着一脸囧迫，如同小孩子说谎被发现了一样的大爷，忽然感觉这个糟老头还挺有意思，于是笑道：
“大爷，我也不是幼年儿童了，如果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您还是赶快和我说吧，这还下着雨呢，我得抓紧走了。”
大爷听了忙点点头，之前因为紧张而发红的脸现在好多了，起先欲言又止，可看见陆风要走的架势，最终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
“那个小疯子啊，我是你爷爷的算是朋友吧，我看你现在不在学校念书了嘛，我想给你介绍个工作。”
“什么工作？”
陆风一听，眼睛一亮。
大爷一看，有戏！于是赶忙笑道：
“那个街区卫生清扫，月薪诶，你别走啊！”
看着陆风远去的背影，大爷火冒三丈，咬牙道：
“浑小子，好果子不吃，偏要来这硬的，给我站住！”
说罢身形如风，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陆风身旁，左手闪电般探出，钳住陆风的胳膊，谁知道陆风突然扯着嗓子喊：
来人啊，抢劫了！”
大爷一懵，没想到这混小子竟如此无耻，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人群，大爷赶忙放开手，慌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各位你们误会了，这混小子，不，这小朋友跟我认识的，小疯子你赶紧解释咦？人呢！？！”
大爷一回头，四周哪还有陆风的影子，早就被他留得无影无踪。
大爷的脸阴沉的滴水，冷哼一声，拨开人群，走入了雨中，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照亮一片昏暗的虚空。
陆风打了个寒战，用一把钥匙捅着一个磨损的十分严重的木门。木门上的锁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布满了红褐色的铁锈，已经看不出它原有的色彩。
陆风努力的试了十多次，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原本就老化严重的门锁现在更不好打开了。
陆风再一用劲，这把老古董钥匙发出“咔嚓”一声轻响，终于不堪重负，折断了它那一生也没弯过的腰。
陆风心里郁闷，一脚踹在门上，而门似乎也跟陆风开了个玩笑，身子一栽，去天堂找钥匙了。
陆风看着倒在地上的门，默默咽了口气，走进屋子，又从屋中将房门重新盖好。接着顺手打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一盏颤巍巍的灯亮起，屋子里的环境也渐渐变得清晰。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一张陆老爷子笑的放肆的遗照，其他的便是几个方便面桶。
陆风坐在桌子前，举起其中一个还有些面汤的面桶，大口喝了起来，忽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陆风重新将面桶放回桌子，看着陆老爷子的遗照，喃喃道：
“喂，老头儿，我被你看中的那个学校开除了”
低头，喝汤。
窗外大雨倾盆，尽管陆风说话的声音格外的小，可还是被隐在雨中的两个人听见了。
其中一人是穿着西服的中年人，另一个人则是看门的老大爷。尽管雨下的如此之大，可两个人身上却是一滴水都没有。
“你没跟他实话实说？”西装男子说。
大爷沉默，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风。
“时间不多了，你最多还有一年时间，如果再拖下去，那”
“我知道”。
大爷打断了西装男子的话，深吸了口气，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西装男子仍看向陆风家中，良久，也消失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