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运

  织物在水泥地面上摩擦的声音在小巷中是那般刺耳,血迹顺着孩童被拖曳的反方向铺染出刺目的红。
  陈卫国站在巷子口凝望着这一切,他的眼角因为愤怒而抽动着。
  一个至多不过五岁的孩子正被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拎着一条腿向着黑暗深处拖去,那个男人突然有所警觉。顷刻间转过头去四向观察,却发现最紧要的巷子口空无一人,这时的他才放松的喘了一口气后低语道:“吓死了老子了。”
  “这小兔崽子还真能跑,都盯着他好多天了,看起来是个小要饭的,但却躲着政府的人走。那些多事儿的老头儿和老太想要给他吃的时他也玩命儿的跑。”
  “这样的‘货’消失了才没有人知道,如果杀了给老罗也能好卖个好价!”
  “可是明明两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去还是能跑出……三公里?”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显一愣,这里不仅仅惊诧于这个突然的疑问,更多的是源于一种对自己的怀疑。
  既然敢干这人口买卖和杀人越货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不说是心狠手辣至少也要阴险狡诈,两者都不占的早就进去去吃“花生米”了。
  可为什么今天的话这么多呢?
  他再度警觉起来,忽然冷厉的风提醒着他危险已经踱步至自己的脸前,抬起头时的惊觉呼应着正从那诡异眼睛里绽放开来的危险。
  湛蓝色的微光涌动在瞳孔中。
  一种心脏被摄住的感觉从动脉蔓延至全身,伴着轻微的噼啪声这个男人透过微光看到原本自由漂浮的灰尘开始了规律性的循环飞舞。以他所认识的数十个汉字并不能帮助他理解静电场的含义,同时也无法理解这超越科学常理的封闭电磁力场是如何通过一个人来形成的。
  这些都是他下意识的观察,这些被定义为不重要的信息甚至都没有通过他的大脑,唯一让他瞬间警钟长鸣的是陈卫国的出现,与那闪烁着蓝光的瞳孔伴随而来的是严重的瘙痒感与汗毛树立的不安感。
  他强忍着这种不安的感觉,做了这么多年的恶事他也知道自己最后会遭到报应,但是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是逼迫他拿出自己不多的血性来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一把足足有二十公分长的猎刀被他猛地从怀中抽出,他厉声问道:“你是那条道上的!关里关外?!?”
  陈卫国本就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蹲下来轻声问道:“孩子?你想被拯救么?”然而那个孩子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了,根本没有应答。
  人贩子这个时候的恐惧稍微减轻了些,但是却仍然没有放下警惕,他自己的端详着面前的老人,一身破旧却干净的绿色军装本就可以彰显其主人在战场上所夺得的荣耀,红色的五角星帽徽与四个口袋都象征着那个时代的军人气节。
  但是人贩子这个时候也不在遮掩了,看陈卫国的注意力都在这个该死的小崽子身上他奋力冲刺并且举起了手中的刀。
  陈卫国眼皮略微一抬。
  “雷!”
  陈卫国低喝过后人贩子只见一道此生所能见识过的最亮闪光迎面而来,很显然,其中爆裂的力量也会让这次闪光成为他最后的记忆。
  刺目的闪光遮蔽了一切,然而当阳光重新占据主导地位后一个巨大且焦黑的痕迹代替了那名人贩子出现在原地,一阵轰鸣声过了很久才自天空中沉重而来,震的整个小巷灰尘簌簌而落。
  陈卫国歪头看着那孩子所举起的小手微笑道:“如果能动的话就自己坐起来。”
  那孩子果然是清醒的,只见他有点艰难的撑起身子,小脸上满是血污,他遭受了这样的虐待并没有痛哭惊慌,相反抹了把脸后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陈卫国,一点都不像小孩子。
  虽然通过“述心”让那个人贩子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但是他现在与那个人贩子一般心中满是疑惑。就在陈卫国还在深思时那个孩子却皱了皱鼻子——空气中臭氧的味道着实是有些重了。陈卫国看到他终于有了儿童该有的情况这才哈哈大笑,他走到孩子身边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家在哪?”
  “这附近……不,是这城市里还有你认识的人么?”
  这孩子全部以摇头回应,然而陈卫国略微沉吟后问道:“你父母呢?”
  这孩子突然惊恐了起来!他试图用双手抱住头但是又好像不敢一般只能将双臂抱在怀中。
  陈卫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自己的感觉可能会出错,但是那个东西不会,可这孩子怎么……
  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头说道:“你刚才看到我的力量了么?”小孩点了点头。陈卫国轻声说道:“那就跟我走吧!”
  他站起身来从行礼中拿出手巾先是给小孩擦了擦脸,然后擦了擦抚摸过他头顶的右手,擦完也不看那毛巾直接扔进了干涸的排水沟中。
  “今天起你有个新名字,就叫做贵任吧!”
  孩子一瘸一拐的站起身来跟着他向巷子外走去,隐约还能听到他俩的谈话声:“如果我那个时候没举手你就不会救我了是么?”
  “并不会,我只是会打倒那个坏人将他送到公安局并且把你送到福利院。”
  话音伴随着脚步逐渐消失了,在这鲜有行人经过的小巷中的水渠里,那块雪白的毛巾已经快要消失了,因为那小孩那暗红色的血液正在悄然腐蚀着它,隐约间一股古怪的气味散发开来,白色的轻烟在毛巾化为腐泥时一切都消散殆尽了。
  ……
  罗布泊。
  被称为“死亡之耳”的它身处于沙漠的深处,在这个飞禽不渡的不毛之地一切物资都是那般珍贵,唯有黄沙与盐壳再此分文不值。
  可是如果目光的出发点可以升的再高一点就可以看到一队长长的军用卡车车队正艰难的行驶在沙漠中,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在以后的很多年中任何地图这里都没有这条公路的存在,很显然它是为了某种使命而存在于这里的。
  而这个使命显然就在路的尽头,一片浩大的工地正沙丘中铺展开来。
  一个直径约有一公里的巨大铁环正被安装在预制好的水泥基座上,通过牢固的地基与深入稳定土层的钉桩它将被半永固的安装于此。
  付新生正在这里忙碌,虽然他也同陈卫国一般显现出了老态但依旧忙碌在一线,手持工程图纸的他正在指挥工程兵们严谨的组装着这个大家伙。
  随着车队驶来旗手们也开始忙碌起来,鉴于那时无线电技术的欠发达所以在沙漠里这种严酷环境大多数使用的还是有线通信与信号旗。
  付新生裂开干裂的嘴唇笑了笑:“这个季度的物资有保障了。”
  在他身边的工程兵们也发出了源自真心的笑意,可是就在这高兴劲头没上来多久一名通讯科的战士已经快步跑到他身边急声说道:“报告总指挥!前方气象点发出强沙暴紧急警告!”
  付新生转头对着身边的卫兵急切说道:“通知所有人停止地面作业!立刻进入地下掩体!拉响警报!”
  地面上的士兵们开始快速给各种无法带走的设备搭上固定锚点,同时遮上苫布绑紧,运输队也将汽车从那宽阔的甬道开入地下,刚刚还热火朝天的工地瞬间像是清场一般杳无人声。
  仅仅过去五分钟天空就彻底阴沉了下来,强风裹挟着颗粒物呼啸而来,一种诡异的震动开始在大地上蔓延起来,昏黄与棕黑一同绞禳着这片天空下的其他颜色,很快浓墨般的重色彩在这黄沙画卷上彻底铺开。
  强沙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