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圣杯大战&逐渐回归的理性
“话说回来,据说阿特拉斯院发生了政变——”
“你看吧,刻印在这个卷轴上的术式是多么的精密。虽然花了不少钱,但还是物有所值啊——”
“嗯,也对呢。是的,嗯,说的没错——”
“啊啊,我真是等拍卖会等得要发疯了。那飞机到底要让我们在这里等多久啊——”
“我本来差不多要开始着手安排刻印的继承了,但是我的儿子实在不成器,缺乏作为魔术师的那种霸气。”四人的话题已经丧失了统一感。这是正常和疯狂的双重构造,他们全都是正常的,假如真的处于那样的状况下,他们必定会做出同样的反应,也会说出同样的话语吧。但是,这里是专门分配给他们的一个房间。在Servant召唤之前就被Assassin喂了毒|药,结果在保持着正常思维的状态下堕入了狂气的世界。
他们所掌握的精神防御手段,对Assassin来说简直就是纸做的装甲。他们没有被杀死——但是同时也没有被赋予自由,只是像现在这样被留着活命。
“——你啊,原来又到这里来了么。”
Assassin的身影朦胧地浮现了出来。Lancer的眼睛是不会被骗的,她现在只不过是向Lancer投射出思念而已。伫立眼前的她也仅仅是一个幻影。
“保护这个庭院——这是言峰四郎所下的命令。在现状下,我并没有感觉到有遭受袭击的预兆。恐怕应该是明天晚上吧。在那之前,只要前任的Master没有指示,我都会留在这里。”
听了Lancer的发言,女帝马上就露出了很不愉快的表情。
在三骑之中,唯一只有Lancer这一骑并没有承认四郎的Master身份。尽管Rider和Archer看到前任Master的丢人样子后都对他们死了心,但就只有Lancer光因为他们召唤了自己这个理由而一直保护着他们。
虽然他那样做也是没什么关系的。不管怎样,那个红Lancer到头来也同样是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但是,问题就在于那四名Master身上。因为被喂了毒|药,精神正徘徊在另一个世界里——但是,他们都是正常的。为了在不让Servant们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展开计划,自己至今都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直接的伤害。
即使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毒杀者塞米拉米斯,在如此的恶劣条件下也还是没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清醒过来。
事到如今,Rider和Archer已经不可能继续站在他们那边了。但是,Lancer究竟会怎么做呢?
他没有跟Master交换过半句对话。非但如此,明明作为Master的权限已经被委让给四郎了,他却依然充当着一个忠实的Servant。
Assassin抱有疑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万一他的Master清醒过来下达指示的话,Lancer毫无疑问是会背叛的吧。不管当时是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也同样如此。
所以,从某个时刻开始,Assassin就开始盘算着找机会把已经没有人关心的这四人都全部收拾掉。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相当于把乱七八糟的垃圾收拾干净的行为。
但是,Lancer却从旁插手了这件事。
“虽然你们对他们抱有什么样的认识我都管不着,但既然其中有我的Master在,就不能任由你们处置。”
他平淡地说出了守护四人的意向。自那以后,他在接受守护空中庭院这个极端无趣的任务的同时,也一直在阻止着Assassin的图谋。
当然,要强行突破也不是什么难事。在这座空中庭院里,Assassin简直就是绝对的权力者。如果以实力压制Lancer再杀死那四人,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是,那并不是暗中的刺杀,而是单纯的战斗行为。
……也就是说,这样就存在着会被Master和其他Servant获悉的危险。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那毕竟也不是适合让人看到的光景。因此,Assassin看到Lancer挡在面前,都只有一声不吭地撤退。
即使如此,在重复了这么多遍之后,她也开始觉得恼火了。Assassin说道:
“你还是放弃算了吧,Lancer。他们在这场战斗的期间都不会醒来,而且你也没有义务要听他们的命令吧。”
她的声音中蕴含着难以隐藏的尖刺。Rider和Archer这两骑是比较容易理解的,因为他们都是典型的英雄。让人受不了的力量宣示和技能展示,高举冠冕堂皇的名誉和尊严驰骋于战场的愚蠢勇者们。
但是——Lancer迦尔纳却跟他们存在着某种隔阂。在出身和经历都完美无缺的他,却跟塞米拉米斯所认识的众多英雄之间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
“Master和Servant的关系并不是义务,而是一种契约,一种羁绊。Assassin,你大概也不是为了义务才协助言峰四郎的吧。”
“那当然了,我和他是以Master和Servant的契约缔结而成的关系。但是Lancer,你的Master应该是四郎,而不是这些家伙。”
Assassin说完,就用手指了指Lancer至今依然奉为Master的男人。那是蕴含着嘲笑意味的、寻常的英雄绝对无法忍受的充满挑衅性质的笑容。一直挂在Lancer身上的Berserker的手已经摸向腰间的鞭子了。但是面对她的笑容,Lancer却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厌恶的态度,而是以严肃而认真的态度点头答道:
“你说的话确实没错,Assassin。以最正当方式缔结而成的Master和Servant的关系,在这边阵营中就只有你们这一对了。Master在利用你,你也在利用Master。但是,其中却存在着对彼此的奉献和信赖。你不可能背叛他,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吧。”
“——”
听了Lancer的这番话,Assassin顿时无言以对了。这个英灵,刚才难道不是以无比直接的方式指出了隐藏在自己最深部分的什么东西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Assassin才缓缓开口说道: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没说什么。你无法背叛Master,而对方也因为对你寄以全面的信赖,所以我只是在称赞你们是最理想的Master和Servant的关系啊。”
Assassin狠狠地盯着Lancer。Lancer则好像觉得莫名其妙似的露出不解的表情。他的确是在称赞自己,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吧。但是这样的说法——
“你在……说什么蠢话。”
“我没有说蠢话,你们作为Master和Servant来说是最理想的状态。Master应该也同样不会背叛你吧。那并不是因为你会以最大的惩对背叛者实施报复,而是他很明白不背叛是最重要和最妥善的手段。”
——他是不会背叛的。
这句话听起来用让人感觉到无比的高贵。
没有理会Assassin的动摇,Lancer继续说道:
“我也不会要求你因此而体谅我,但你至少也可以接受我的做法吧,Assassin。弱肉强食是世间的规律——话虽如此,我们却并不是野兽。我们在本能之外应该还披有一层人伦的外壳,而那则是对每个人来说都各不相同的伦理。……现在,正是这层伦理不让我背叛自己的Master——因为我就是这样构成的存在。”
在对Assassin那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警戒"以及Archer那种过于冰冷的伦理都有着理解的前提下,Lancer宣言道:
“我会在这里保护他们,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Assassin的幻影仿佛要表达出坐在王座上的本体所受到的冲击似的摇晃了一下身体。
“……是这样……吗。好吧,随你喜欢好了。”
“感激不尽。Assassin。”
幻影在即将消失前的瞬间,却向Lancer回头询问道:
“——我说,你真的是认为我不会背叛吗?”
“……那当然了。Assassin,你难道是那种想杀自己心仪对象的偏执狂么?”
听了这句话,幻影就表露出极其慌乱的样子消失了。
唔——Lancer发出了一声沉吟,拍着胸口放下了心头大石。这样一来,Assassin大概就再也不会对他们动杀心了吧。
“——看来,我的指责已经履行完毕了。Master尽管我没能跟你说过一一句话,祝你幸运。”
“你知道吗?要泡出美味的咖啡,关键就是要……”
向朝着奇怪方向对空想中的人物说话的Master行了注目礼之后,Lancer就灵体化抹消了自己的身姿。Berserker发出了一声带有着不满意味的呜声,也灵体化了。
然后,Assassin则独自一人坐在王座上,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
——你不可能背叛他,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吧。
那是何等荒唐的妄言。事到如今,某种近似于愤怒的感情才开始在心中激烈翻涌起来。
血液也像要沸腾起来似的火热无比。
“竟然说我不可能背叛?我可是鼎鼎大名的拍尼康!”
简直太荒谬了。自己之所以没有背叛,都完全是因为彼此目的一致罢了。他想要救济人类,而自己则想要成为统治那些被救济的人类的存在。
坐上王位的就只有自己一个,剩下的全都是她的家畜。并不是说要压榨他们,只是对他们进行支配和管理而已。只要一旦重获肉身,那也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而且只要大圣杯存在于这个庭院里,就不需要考虑魔力枯竭的状况。
接下来就只要干净利落地跟黑方的那帮家伙做个了断。等一切都结束后,要背叛Master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Lancer那家伙,真是太可笑了。我当然可以背叛,只不过是暂时没有背叛的必要罢了。
要不我现在马上背叛给你看看也行。要抹消那个男人的意志,夺取他的Master权限,把他变成傀儡也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没错,我根本没有必要迎合那个少年的任性想法。只要夺过来就行了。正如过去曾经不止一次地实行过的做法一样,凭借话语、指尖和甜蜜的毒|药,将一切都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以想象一下,他在遭到背叛时的表情。就像发呆似的震惊无比,随着逐渐理解到眼前的事实,他的脸一定会扭曲成愤怒的形状吧。然后,接下来一定会悲痛地哭喊起来——
“……不,不对吧。那家伙是不会这样子把悲伤表露在外的。”
大概最多也只会吃惊地瞪大双眼。然后,他——肯定会笑起来。事情的进展没能如己所愿自己的六十年都白白浪费了。
明明如此,他却不会为此感到悔恨。因为言峰四郎早在四百年前就已经把后悔抛得一干二净了。在发誓要饶恕一切、拯救一切的那个瞬间开始,他就抛下了所有的后悔。
他不会对背叛感到愤怒。面对背叛,他就只会设法应对,设法处理而已,
那是一种可悲的生存方式。背叛总是伴随着嘲笑。他每次被背叛都会遭受嘲笑,被轻易推翻自己辛苦建立的事业。但是,不管再重复多少次这个过程,少年也只会默默地从头再来吧。就算真的背叛了,遭到背叛的一方也不会有任何想法。早就把绝望抛到九霄云外的少年,只会把背叛者弃置一旁而继续前进。
从背后手握刺刀的暗杀者,是绝对无法追上他的。
永远都只能默默地目送着他的背影。
并没有产生悲伤和悔恨之类的激烈感情——如今的Assassin,只是怀抱着如薄云般暧昧的一丝寂寥。
空中的庭院之中,现在所有的不过是寂静。
红rider在练习自己的枪法,以准备着与自己的师父黑archer一战。
红archer在房间里等待着,等待着她所怨恨之人的前来。
caster在自己所谓的书斋之中,书写着自己新的剧目。
四郎和assassin则在大厅里面商讨着接下来的计策。
Berserker在水流的下流,不,或许应该说是上游比较好吧,毕竟这里是空中的庭院。
水流分流成小小的泉水流到各处,但她难得的没有跟在Lancer身边。
因为他在用那随处可见的小小的泉水,清洗着自己的身体。
Lancer一直都习惯在这样的地方沐浴。当然,对Servant来说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但是生前的习惯还是很难一下子改掉的。
眺望着水从下流淌向上流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迦尔纳默默地清洗着身体。
名为迦尔纳的男人跟他那身奢华的铠甲跟绚烂多彩的枪相反,喜欢的是朴素的生活。
本来铠甲和枪也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东西。铠甲是由母亲向神恳求而获得,枪则是作为代替这件铠甲而被赋予的东西。
他对此非常感激,也认为这是无上的光荣。
被母亲舍弃的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都完全是多亏了父亲所赋予的力量和母亲给予的这套铠甲。
必须在不玷污父亲威光的前提下生存。
这个指针即使在获得了第二人生的现在也依然没有改变。当然,作为Servant自然要服从Master的命令。Lancer坚决拒绝任何玷污父亲威光的行为。
但是如果Master从召唤前开始就已经被控制的话,那就已经不是自己如何行动的问题了。
Master正在以空虚的眼神做着美梦。对话无法成立,意志沟通也不可能做到。只是,从不断反复说着的梦话就可以知道,他是误以为自己得到了圣杯。
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自己要得到圣杯,实现Master的愿望……当然,他非常明白这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恐怕根本无法走到那一步。圣杯虽然近在眼前,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夺走的状况,更重要的是——Lancer的Master,现在已经被改变成目前拥有圣杯的天草四郎时贞了。
虽然自己并无异心,但这是无法违逆的事实。实在是束手无策。
当然,这样的状况对施舍的英雄迦尔纳来说也是司空见惯的情形了。他既不会怨恨之前的Master,也不会憎恨现在的主人。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尽可能把被索求的东西奉献出来。
然后严肃地接受这样做带来的全部后果。
——不,也不是全部吧。
红Lancer想起了自己至今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英雄在不断地搅乱迦尔纳的心。
他的名字是阿周那,是拥有闪耀的王冠、胜利者、富贵之人等各种异名、受到所有人宠爱的男人。
作为得到铠甲和枪的代价,把迦尔纳的一切都夺走了的男人。
可以说,阿周那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了一切的男人。
迦尔纳对阿周那所怀抱的感情,难道是嫉妒吗?还是说是除了嫉妒之外的其他感情呢?
迦尔纳直到死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存在产生过嫉妒,对于这种一直在搅乱他的心的感情,根本就无法进行具体的命名。
……在这场圣杯大战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一次理解这种感情的机会。
黑Saber——在他的身上似乎存在着阿周那的面影。在后来从言峰四郎的口中听说了他的真名时,迦尔纳才顿时恍然大悟。
继承王族的血脉,得到了财富和名誉和其他所有一切的悲剧英雄——齐格弗里德。
但是跟阿周那不一样,他的末路却是无比的悲惨。
那就是遭到暗杀而死这种凄惨的结局。连挥起屠龙之剑的时间也没有,被狙击了无敌之躯的唯一弱点而丧命。
对于参加这场圣杯大战的各种各样的英灵,迦尔纳认为他们全都是难得的存在。作为自己人就是应该互相协助的通报,作为敌人就是难得的强者。从这个意义上说,迦尔纳可以说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英灵们的存在。
但是,其中唯一令他感兴趣的就只有黑Saber了。即使彼此交换的对话不多,但是如果彼此的兵刃已经相交过几百几千次的话,自然也能领悟一些东西。
尽管是跟阿周那很相似的存在,却一直在渴求着某种东西的男人。
对自己死于非命的事实没有任何的遗憾,却在追求着某种新的东西的男人。
然后——无论在谁看来也是名副其实的、真正的英雄。正是那样的他,希望跟自己再战一场,把自己视为必须打倒的敌人。作为战士,这可以说是最高的名誉,同时也是一种喜悦。
那一场战斗,那一次约定,究竟是何等的令人热血澎湃呢。对人类的营生和温暖的对话怀抱感谢。但是,那跟私欲却存在着很远的距离。其中并没有自己的欲望,也没有让自己热血沸腾的喜悦。
但是那却存在于战场上,仔细回想,对迦尔纳来说,喜悦就只能在战场上遇到。那是把自己的存在全部集中到枪交上,从自己的出身和己方阵营的人们的意图中解放出来,毫无顾虑地让真实的自己尽情驰骋的短暂瞬间。
刀枪剑戟的火花,对迦尔纳来说就等于闪烁的星星。毫不吃力地向全力以赴的自己作出反击,同时更催促自己使出全力的好对手。虽然有点不逊,但那真的是足以让自己产生自己的人生就是为那一瞬间的喜悦而存在这种感想的程度。
Berserker站起身,细长的耳朵微微一动。
蛇游走到她的身边,从她的脚腕上爬到了她的肩上,嘶嘶的吐露着意识相连着的蛇群所窥探到的信息。
“——”
微微垂下自己的眼睛,Berserker眼中的暗金色似乎退下了。
轻轻的抚摸着蛇头,她无言的下达了新的命令。
冰蓝色的光在她眼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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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第二天看到了。
那些驾驶着飞机前来这里的黑方的众人。
微微眯起眼睛,她并不认为自己会败。
但,这场战斗,不会有胜者。
已经在恢复了,逐渐失去的理性。
代价是让圣杯和ruler彻底判定红之Berserker阵亡这件事。
而且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但她并不在意。
抬手举起漆黑的弓矢,附带着某种概念的箭。
她是蛇。
她是最为狠毒的蝮蛇。
她是,此时此刻现身的蛇群的统领者。
群蛇舞动着。但她却不知何时退出了战斗。
很好,就是这样。
仅有的不到十分之三的理性如此告诉她。
要,快。
快点把那些,完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