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暮门夏二娘

  屋外的叫喊声越来越近,孩童哭泣,妇孺惨叫,宛若人间地狱,难以想像外面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震碎,三人被弹出去好远,陈氏夫妇当场昏迷,谌飞连忙爬起来抱着孩子躲到角落。
  门口那凶手虎背熊腰,肌肉发达,一手一把弯刀,浑身散发着血腥气息。
  他的身后,是一众同样凶狠的手下,正在疯狂屠杀逃跑的百姓。
  那凶手走近,对着陈氏夫妇一刀挥下,顿时鲜血四溅。
  “哇——爹!娘!”孩子看见自己的父母被一刀砍断了头,吓得哭闹不止。
  谌飞抱着孩子死命往后院跑,刚迈出门坎,被一股强大的刀风震得倒在地。
  “坏人!你杀了我爹娘!”孩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朝那凶手冲过去,却在还没触碰到他时被弹了出去,落地的那一刻被尖锐的钻子刺破身体,血溅三尺,当场气绝。
  手起刀落,就是一条生命。
  那凶手目光空洞,面容却狰狞可怕,对着谌飞举起刀——
  谌飞闭上眼,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听到“叮”的一声,刀被什么东西弹开了。他睁开眼,却见那凶手的弯刀丢了一把,而屋顶上多了个女人。
  那女人一跃至他前头,紧张地问道:“谌飞,你没事吧?”
  “嗯……”谌飞犹豫着点点头,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起那女人来。
  女人一身黛绿色丝衣,身形清瘦,约莫花信年华,脸盘略方,嘴唇宽厚,肌肤泛着淡淡的紫色,虽然有些奇怪,却因长得面善可亲,让人生不出疏离感来。
  她亦看着他,在确认他无事之后不动声色地将人护在身后,转而看向那凶手,斥道:“滥杀无辜,实在可恶!你是何人,如此放肆?”
  “凤凰听雪,阴神。”那凶手盯着两人,幽幽吐出这句话。
  夏汐惊诧,一时骑虎难下,没想到这人竟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阴神。她放低了姿态,想与他谈和,于是开口道:“在下暮门夏二娘,不知……”
  那凶手却不等她说完,握紧刀柄,向两人挥刀。
  霎时间,刀风高出几丈,只见一道巨大的红色月牙碾压而来。
  她一把将谌飞推出去,用了五层内力抵住那阵刀风。
  这股力量出乎意料的强大,夏汐硬生生抗着,险些支撑不住,于是加到十层内力,意与他拼死一搏。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引发一声巨响。
  “快跑!”
  随着这声巨响,谌飞被这震了出去,听了她的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退到远处。
  而她的嘴角溢出点点紫色鲜血,抬眼望向“阴神”,左手已抚上腰间匕柄。
  “阴神”举起他的赤灭弯刀,那猩红的,弯月似的双面刀刃上还淌着血,与刀身融为一体,骇人至极。
  他再次挥刀落下。
  电光火石间,匕首出鞘,夏汐以细小的银魄匕抗住他巨大的赤灭弯刀。两人僵持不下,“阴神”突然使力,将她逼得节节后退,眼看那刀刃就要划破肌肤,夏汐右手摸出毒针,刺向他的腹部。
  “阴神”察觉,侧身躲过,改变招式,弯刀一挥,刀刃划破她的衣裳,触及骨肉,顿时紫黑色的血液四溅。
  “阴神”又是一刀挥下,夏汐施展轻功躲闪,刀风在地上砸出一个大窟窿。
  她捂着伤口跪倒在地,脸色愈发泛紫。
  那“阴神”正向她走来,若是与之硬碰,她根本不是对手。
  眼下看来,若要从他刀下救出谌飞,只能耍一把阴招。
  如此想着,她抓起一把泥,于掌心碾碎成灰。趁着那“阴神”挥刀的瞬间,准确无误地撒向他的眼睛。
  “快走!”
  “啊!”谌飞只感觉手臂被拽住,被人拖着奔跑,接着又被大力甩上马,趴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待到那“阴神”缓过来,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遥远的天边泛起一点亮光,这点光亮即将融化黑夜。
  他停止了杀戮,动作僵硬地捡回先前被弹开的刀,在黎明尚未到来之前,连同一众手下消失于黑暗。
  ……
  马儿在城郊的竿头客栈门前停下,这客栈靠着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这条大河名曰“竿头大河”,金西三大都城——甲城、象城、溪城以此河分界。
  经过这一路颠簸,谌飞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再看看背后的夏汐,脸色惨白,唇色发黑,她的腹部有道很深的口子,还在不停流血,甚至将他的后背染成了紫黑色。
  她纵身下马,跄踉了两步,险些站不住。
  “小心!”谌飞惊呼,跳下马,轻轻扶住她。
  “你流了很多血,是不是中毒了?”
  眼看天就要黑了,这附近只有家客栈,她带着伤,血液呈紫黑色,谌飞不免担忧。
  “放心,不是中毒。”
  店小二听到外头声音,小跑着出来。他先是瞧见夏汐,欣喜万分,顿时红了脸,再看见她身上有伤,焦急不已,最后看到谌飞,很是惊恐。
  “二娘!二娘,您怎么了?少…少爷!”他忙扶住夏汐,稍稍往她身后躲。
  “准备两间房,烧点热水,给你们少爷拿一套干净的衣服。”
  “是!是!”
  她吩咐完小二,声音已是有气无力,却仍强撑着转头对着谌飞说道:“我去处理一下伤口,你的衣服上都是血,去换一套。”
  “嗯。”谌飞答允,跟着进去。
  小二把马牵去马厩,又跑过来将正在上楼的夏汐扶进厢房,接着战战兢兢地领着谌飞往另一间房去。
  “您喝口热茶,稍…稍等。”
  “嗯。”
  谌飞坐在凳子上连喝了好几杯茶解渴,那小二动作倒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挑了几桶热水倒入澡盆,又拿了套干净衣服来。
  “少…少爷,这是我们掌柜的衣服,都是新的!就是料子差了点,您将就着穿吧。”小二浑身抖得厉害,不敢抬头,说完便放下衣物带上房门“咚咚咚”下了楼。
  谌飞看那小二这样子,不禁苦笑。
  他解下衣服带子,脱掉外衣,身上的疤已经和贴身的衣裤黏在一起。他心一狠,一把扯下贴身的衣物,那皮肤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青,结了痂的伤口又裂开,点点鲜血泌出来,遇到热水疼得厉害。
  他忍着痛,清洗伤口。
  ……
  此时已经天黑,客栈外头挂了灯笼,里头燃了烛火,很是明亮暖和。
  大堂里有十来个江湖侠客围成一桌,不知在商讨什么,个个义愤填膺,小二无事也坐在边上听他们说话。
  谌飞打开房门,不适地抬了抬手肘,这衣服对他来说又短又小,料子却比之前穿的麻布舒服多了。
  他一下楼,小二立马小心地迎上去伺候他坐下,接着又从厨房端了两盘热菜过来。
  “您坐,我去您房里收拾收拾,您吃口热菜。”
  他看着桌上绿油油的青菜,没什么胃口,夹了两口便放了筷子。
  等到菜都凉了,夏汐才扶着楼梯下来。
  她换了身粗布衣裙,将头发盘起,倒不像江湖女人,反而像个温婉的农家妇人。
  她在他对面坐下,见他没怎么动筷,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小二说菜农许久没来送菜了,你将就吃一点填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