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情人长廊指导灌水发论文
娇柔甜美的女声在吉他声的衬托下，显得空灵幽远，它从广播站出发，穿过蜿蜒的路径，到达何明亮的耳边。
丁静姝在找他！赵长天在等他！
何明亮手撑着地站起来，手背胡乱擦过脸颊，拍去身上沾住的草屑，定了定神，默默回头。
对他而言，这样放肆的哭一场都是极为难得的事。
贫穷家庭的长子原本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与生俱来的枷锁，根本无法摆脱，他做的所有事，都只能以家庭利益为出发点，而不是自己。
他从没有自我，所以才会向往赵长天这样的人。
从林荫的尽头慢慢走来的青年低着头，红着眼，对赵长天说了声对不起。
你去哪儿呢？
你想要干嘛？
发生什么事了？
赵长天有一千个疑问，碍于丁静姝在场，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说，走吧。
“等一等，”丁静姝伸开双臂拦在他前面，问道：“会去京都吗？”
“暂时不会，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哦。”女孩子放下手臂，歪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动。
“麻烦让让，我们要去赶车了，请问还有事吗？”赵长天很客气，客气的保持着距离。
这种刻意的客气其实表明了某种态度，但丁静姝太年轻，还体会不出，她误解为这是一种变相的羞怯。
“上次，你在米国做的报告很厉害，居然能在nature和cell上发文章，我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秘诀。”丁静姝不好意思的问道，她用两根晶莹的食指互相追逐嬉戏，缓解内心巨大的紧张。
赵长天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何明亮，这个问题讲起来要花很长时间，但是……
“没啥诀窍，阿亮，你来讲，说说你是怎么开始发论文的。”
“我讲不合适，还是你来吧。”何明亮不太喜欢在人前发言，会因为紧张而结巴。
“你先讲，然后我再补充。这儿太热，换个地方吧。”
“好啊，我知道有个地方，又凉快又安静，跟我来。”
女孩子咯咯咯的笑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拍打着洁白的翅膀，飞向幸福的远方。
她挑的是湘大的情人长廊，大概有二十米长，顶部被绿色的常春藤密密麻麻缠绕住，遮住阳光，枝叶打着转垂下来，形成厚厚的帘幔。
长廊两边是水泥的栏杆，被朱红色圆柱隔断，刷成白色，三十厘米宽，刚好适合坐人。
安静而隐秘，是学生情侣们最喜欢来的地方，不过最近抓得厉害，人就少了。
“这个地方好吧。”丁静姝问道，略带点得意的小天真。
“挺好，又漂亮又安静又凉爽，有品位。”赵长天习惯性的夸一句。
“学姐，你跟着董教授做试验，有了数据不就可以发文章吗？他肯定会指导你，干嘛还要问我们诀窍？”何明亮找了个边角坐下来，离丁静姝远远的。
这才是真正羞怯的爱慕，离得远，可是关心。
“哎，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跟老师做了一年的试验了，可进展很慢，经常做了很久的数据要不就是没用，要不就是不能重复，老师要求又严格。总之，等到老师同意我写文章发表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丁静姝叹了口气，苦恼的皱起眉头。
“据我所知，本科生原本就以学业为重，对科研没有要求吧，发不发文章，并不重要，也不影响什么？”赵长天说道。
别说是在86年，就算是到了三十年后，大学对本科生也没有具体的科研要求。
当然，如果能在本科期间申请到大学生科研立项，并在老师指导下完成，发表论文或申请专利，不用第一作者，随便挂个前三都行，这对将来的保研非常重要。
问题是，现在是1986年，正常人能够上大学，跟上学习进度，已经很不错了，科研什么的，根本不用考虑。
即使丁静姝想读研，也没必要着急，她一直跟着董兴书，若无意外，肯定会被招上。
“我……将来想去京都大学读研，听说要求很高，所以想多发点论文。”丁静姝说了实话，她原本不是这个打算，是一心一意跟着董兴书的。
只是，事情有了些许变化，原本让她瞧不起的中专肄业生居然都能考上京都大学，那她当然不能示弱了。
啊！何明亮眼神更加暗淡，在透过藤蔓照下来星星点点阳光的阴影下，毫无焦距的漂浮着，仿佛不高明的摄影师用旧底片拍出来的黑白照。
“如果急着发论文的话，写综述是最好的，又快又简单，不需要数据。多查些国内外资料，最好是最近五年的，找出研究背景、其他人研究的方法和结果、缺点和不足，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将来的展望，再进行总结和分析，就大致可以了。”
何明亮半天没动静，赵长天只好自己上。
发综述，是灌水论文最简单的方式，进入2000年后，华夏对论文突然重视起来，各种评职称发奖金申请项目都需要大量的论文和论文pk，很多人就想法设法的灌水。
没有数据，就开始写综述，把别人的文章抄一抄加一加改一改，就成了，然后其他人拿过来接着改和抄。
有的人甚至把同一篇综述，改头换面的发到不同的期刊上，赵长天就读到过好多篇。
没有电子查重，只要文章改了名字，编辑就发现不了。
虽然会有读者发现，但大家都是这个圈里的人，谁也不会说谁，会心一笑，轻轻放过。
有好几年的时间，综述满天飞，一般都是新入行的菜鸟和研究生，很多人简历一拉，大把大把文章，全是综述。
还有研究生靠综述毕业的。
这种乱像，直到2010年后才慢慢改变。
“国内文献好找，去图书馆就行，国外文献……”
貌似图书馆也有不少，但看起来挺费劲的。
“如果想发在好期刊上面，一定要引用国外文献，要是大部分都由国外研究结果而来，那你的综述就很容易被接收。”
在没有网络和电子期刊的情况下，查找文献要去图书馆手动一本本期刊的翻阅，非常麻烦，尤其是国外文献，因为读得太慢，找起来很难。
所以，写一篇全是外文参考文献的综述，先不说内容如何，光是这个第一印象就足够震撼编辑了。
“哦，那我试试吧，你觉得写哪个方面的综述比较好？”丁静姝似乎完全没有主意，信赖的看着赵长天。
不是吧，这也要问我？你做什么研究的就写什么方向啊！难道做生物的要去写机械？
也不是不能写，有足够的文献，赵长天还能写的像模像样，只是，没这必要罢了。
又不是前世，需要代人写论文赚生活费。
“就写干扰素，你擅长的，比较得心应手，文献看起来也容易理解。”
“好，那我试试吧，嗯，我写好了给你看？你帮我改好不好？”丁静姝的语气似乎有点撒娇的意味。
……
不好，赵长天心里说，替别人改文章是最头疼的，比自己写还要麻烦，改来改去至少十几遍，浪费时间和精力。
“好，你先写，写好了先让阿亮给你看看，初步修改，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改好了我再看看。”
赵长天习惯性的谦虚一下：“就算我改过了，也不敢保证你能发表，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
“肯定能，”丁静姝眼神闪闪发亮，充满自信的说道：“你那么厉害，只要你通过了，肯定能发表！”
据说女人对男人的好感都是从崇拜开始。
这样赤裸裸的崇拜，让赵长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摸摸头，笑道：“行吧，那我就试一试，回头，你先去查文献，最好是国外文献。”
“嗯，听令。”丁静姝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那我们先走了，再不走，赶不上中午的车。”赵长天挥挥手：“再见！”
“我还想中午请你们吃饭呢。”
“不必，等文章发了再请也不吃，到时候好好吃你一顿。”
“好吧。”丁静姝笑道。
离开湘大，上了汽车，赵长天问道：“阿亮，心情好点了吗？可以谈谈上午发生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