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元之火

  转眼间就到了这年的十月十五了,这十月十五则是传统下元节,这一年之中分为三元,正月十五为上元即是天官之辰,七月十五为中元节是地官之辰,十月十五为下元节是水官之辰,正所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这解厄之日便是这绿林中人最为重视的日子之一。
  待到天黑时分,李秀与山中众匪在山下空地中烧了些纸钱来祭奠这几年来没了的弟兄,让他们在那边过的好一些,起码别再像这人世间遭罪;除此之外也是乞求来年厄运不缠身。子安身穿那件青龙袍子在那里也在烧着纸,今年他特意多烧了点,因为他知道今年在他身边死的人将会越来越多,这纸不是为了烧给故人的,而是给了那些不知何时死了的活人的。忽然他抬头看了看一边的红菱,发现这少年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袍子,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火堆,额头上几绺头发随着夜风胡乱的飞着,眼圈稍稍泛红,手中拿着一个木棍在火堆中慢慢翻搅着。
  子安走到身边,没有说话,红菱感觉身边站了个人,立马胡乱擦了擦眼睛,回身看见是子安在那里,还是笑了笑,子安看见红菱眼中仍有泪光,心中有所疑惑,只听红菱说道:“萧大哥,你知道我为何与你相见如故吗?我四五岁时便零落于江湖之中,那时我身边有一个长我几岁的哥哥叫罗甸,他见我可怜就常常帮衬于我,就这样待到我七八岁的时候,义父在这屠山周边遇到我俩,见我二人可怜就将我俩收于膝下,还教授我二人武艺,渐渐地我们就聚了十位兄弟。两年前的十月十五,义父带着我等杀入这焦山大寨,将那原本的主人杀了,夺了如今的基业,可是我兄弟十人折了四个,那罗甸大哥替我当了一刀便也不在了,所以义父每年都会带着众人祭拜那时离世的兄弟们,而萧大哥神色与罗甸颇有相近,处了这么长时日,我也发现萧大哥与罗大哥各个方面也甚是一致,所以说我总以为萧大哥是罗甸大哥在世重生一般。”
  子安听闻后,将红菱额头上的乱发捋成整齐,也不说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感到这世间命运都有些人甚是不公,想到这里,脑中忽然暗暗作痛。
  山中众人祭奠完了便回了寨中休息,这夜的焦山密林如同往常一样静谧,看守密林入口的山匪也像往常一样心不在焉的等着来送粮食酒肉的人马,过了些时候,便隐隐约约的看见送粮的车队缓缓来了,看守的山匪起了精神,叫了林中人准备将粮食拉回山寨。
  送粮的车队到了林口,为首的依旧是那个以往送粮的老头,山匪走过去巡视一圈,问道:“哎老头,今天怎么都是些陌生面孔啊。”
  送粮的老头说道:“头领有所不知,这正值秋天了,之前的不少都回乡收粮了,各个府中都缺了人手,于是这些伙计是从外乡新找来的。”
  山匪说道:“那不行,这些新来的我怎么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你们今天就先回去吧。”
  老头听后,慌忙从怀中掏出个银锭低声说道:“头领,你看我们本就冒着杀头的风险为各位爷做这差事,若我们这时回去定会让外人发现,这次就算了吧。”说完便将银锭往那山匪怀里塞,山匪将银锭偷偷放进口袋,绕着车队走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叫了手下的几十个伙计将粮食酒肉卸下背走,可是发现人手远远不够,又问这老头:“这回来的粮食怎么这么多?”
  老头说道:“我家主人说下回再来怕是大雪封了山了,这来往的路不好走,可能下月会耽误些时日,怕各位英雄受饿,所以这回多运了些。”
  为首的山匪笑着说道:“你们老爷也算是费心了,叫你新来的伙计过来些帮我们将粮食酒肉送往山下就行了。”
  说完老头身后走出十几个人,扛着车上物品就入了林,剩下几十个人在林外候着。
  这老头所谓从外乡招来的新伙计其实是冉宁在军中精心挑选的军士,这些军士对子安递出的消息反复练习,于是对这焦山密林内的路线便了如指掌。
  这入了林的十多个军士在后面紧紧跟着,这林中漆黑一片,偶有夜枭鸣啼,众人走到树林中间时,一直藏在黑云后面的月亮探出头来,月光从树叶之间散乱的洒在地上,其中的一个军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伙,使了个眼色,身后众人从腰间拔出匕首悄悄摸了上去,转眼间背着粮食的几十个山匪纷纷无声倒地,众军士将这些尸首藏在周围树丛中,换上山匪的衣服只是背着一个个酒坛接着向山寨走去。
  这十几个军士假装成山匪的样子上山溜进了寨中,按照之前说好的,走过走廊按照子安提供的山寨详细走到了寨中藏粮草酒肉的仓库中。
  这一举一动并没有被任何人所察觉,为了保险他们在仓库周围留了两人,剩下的便在山寨各个角落藏了起来,这时一个军士来到山寨门口,还和在门口的几个岗哨打了声招呼,这些岗哨天黑看不清人,隐约分辨衣服,像是山寨中的,于是也不理会继续点头打着瞌睡。
  门口那人见到岗哨不回应,便也放下心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怀中掏出一把小弩,将哨箭放在上面,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哨箭划破空气做发出的尖锐声音瞬时间打破了密林中的宁静,林口守着的山匪回首看是什么情况,突然剩下运粮的那伙人突然冲了上来,将他和周围同伙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杀了,几十个军士跳进焦山密林便也不见了踪影。
  守在寨口的岗哨听见哨声便起了精神,忽然听见寨中有人大喊起火了。
  原来那背入山寨的一个个酒坛里装的并不是所谓的琼浆玉酿,而是事先准备好的火油,放进仓库后,几个军士看四下无人便将其点燃,仓库中本就放着粮草,火油一着,整个仓库转眼便是一片火海。
  山中众匪一看寨中着了火,便慌乱起来,狠狠地敲着寨中的大锣唤众人起来灭火,可这是山寨里已经是浓烟滚滚看不见人,众人见火势凶猛,也来不及管着如何灭火,纷纷各顾各的逃命。
  子安一夜未睡,他一直支耳仔细等着这哨箭声音,当他坐在床上思考些事情时忽然被这哨箭的声音打乱了思绪,子安猛地站起身来,披上青龙大袍,将双戟背在身后走了出去,走出房后,发现寨内浓烟四起,众人纷纷四处逃窜,郭嵬来到子安身边看着他,子安用手在胳膊上轻轻写着“起事”二字,郭嵬点了点头,这时子安感觉有一人站在他身后,子安挥戟刺去,那人一躲,按住戟低声说道:“你二人可否是冉义雄,郭嵬?”子安听后大惊,不语,那人打量着子安说道:“蒙着左眼穿青龙大袍,你便是义雄公子,在下是冉将军派来接应的。”子安听后豁然开朗,那人又接着说道:“公子,我等已在山寨各处埋伏起来,切记若是看见左手臂扎着红布的皆是冉家军士,切勿伤了自家人。”那人说罢便离开了。
  李秀也被忽如其来的浓烟呛醒,猛然起身,发觉大事不好,便将长枪提了出来大步走出房间,此时发现寨中乱作一团,即使山寨庞大,但还是空间有限。这火引燃了粮食酒肉,又引燃了过冬准备的棉衣棉被。这棉花被点燃后便冒着黑烟,于是众匪纷纷看不清彼此,挤在一处但发现没了出路,于是被呛死烧死的不在少数。
  红菱出门寻找子安未果便带着手下的几位少年费劲艰辛找到了李秀,李秀说道:“你们刚刚可听见哨箭声音?”其中几位点了点头,于是李秀接着说道:“那寨中必然出了奸细,红菱你现在快快率众人逃出山寨,白驹刘猊,你二人守在寨中看看有何异常,发现有异举之人格杀勿论。”
  说罢众人便分头按令行事,这李秀心中奇怪这白岩和萧麓哪里去了,原来这白岩见这之寨中着了大火,便知道出了乱,便打算趁机做些事情,于是他将大刀紧握藏了起来。李秀来到寨中大厅要寻些东西,发现入金大厅里空无一人,便几步登上高台的虎皮大椅,这个时候听见有人叫他:“李寨主,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秀回首便看见白岩站在台下,便问道:“白岩兄弟怎么也在这里?”说罢李秀已经瞄见白岩手里拿着刀。
  白岩笑了笑说道:“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也不藏着掖着,李秀兄弟可听说一个叫黑水虎山寺的一个地方?”
  李秀心中一惊,没有说话,白岩接着问道:“我少时也在那里学过几年,那日我恰巧看李秀兄弟身上有些东西,便知道咱兄弟俩甚有渊源,可能二十年前咱们就师出同门。”
  李秀听后,便知是背后的虎形纹身泄了事于是也不隐瞒,低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白岩回答到:“你倒好,也不多掩饰。我想干的也不多,我那黑水寨早就让冉宁剿的丝毫不剩,虽然这焦山大寨如今被烧,但是起码最后可能还剩些人马,你该回哪里回哪里,我绝不干预,我只要这山寨即可。”
  李秀狠狠瞪着白岩,说道:“我看你是让着火烧了脑子,只怕你是用命要没命拿。”说罢便横枪向白岩刺去,白岩将大刀一立随之应战。
  这边红菱让身边几人带着众匪离开山寨,一人则在寨中疯狂地寻找子安的下落,可子安这时正寻找李秀,他知道如若不在今日除了李秀,一旦放虎归山之后必是大患,于是几经周折他终于在寨中大厅里发现李秀与白岩厮斗。
  这李秀和白岩练得都是蛮越的黑水功法,尽然二人打的是不分高下,子安在暗处观察这二人,心中便起了疑惑,往日里这二人亲如兄弟,为何这种紧急关头还在这里死斗,这时红菱也发现了子安,于是急忙赶了过去。红菱紧紧拉着子安胳膊,这时,红菱也恰巧看见大厅中厮斗的李秀和白岩,便问子安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子安盯着红菱,也不知怎么回答,心中却想若是红菱在这里,恐怕会毁了一会趁机除掉李秀的计划,于是趁红菱不注意,一掌下去将红菱拍晕过去。
  白岩与李秀战了上百回合,便气喘吁吁,虽然上山修养了半年多了,但是毕竟被关在牢中数载,这身手自然退步了不少。
  李秀见白岩战的疲倦,便将手中钢枪冲着白岩刺去,白岩一见大事不好,将手中大刀向李秀丢去,李秀将飞来的钢刀一枪挑飞,于是枪尖一转扎进了白岩的胸口,白岩便觉得喉中有异物,一股鲜血便涌了上来。
  白岩半跪在地上,一手死死抓住枪头,说道:“你果真是我黑水寺的师兄,果然厉害,看来我白岩今日要命丧于此。”
  李秀将钢枪狠狠的捅了捅,于是那枪尖扎透了白岩的右胸口,又说道:“你若不说这些事情,你我便还是兄弟,这山寨给了你又能如何,但是此事你说了,今日只能死在我手下。”
  白岩大笑:“你果然是从那蛮越来的叛徒,看来那真的李秀早已死在你们手下。”
  李秀在那里也不出声,这时白岩猛然大喝一声,口中血沫横飞,这一声震得寨中大厅颤了一颤,李秀一惊,便看见那白岩将穿过胸口的长枪死死的抵住,疯了一样的冲向他,那枪身前后便全是鲜血,就在此刻白岩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向其的喉咙划去,李秀将手中钢枪撒开躲了过去,但是那半边脸的黑布被那匕首挑了去,白岩看见李秀那半张脸狰狞可怕,一条条烧伤烙下的疤痕在脸上互相盘着,眼睛也没了眼皮,一只满是血丝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没了半边嘴唇,牙齿裸露在外,涎水顺着齿间滴了下来。
  白岩看见李秀一直蒙着的那边脸是这个模样,于是大笑,说道:“蛮越狗贼真够心狠,你变得这种鬼一样的模样,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们蛮越人果真不要脸面。”
  李秀此刻大怒,一脚将白岩踹在地上,一手掐住白岩的脖子,白岩身负重伤动弹不得,他仰着头,看见了角落里的子安,瞪大了眼睛,嘴中鼻中的鲜血喷了出来,缓缓的糊住了白岩的眼睛,刚开始还四肢挣扎乱动,渐渐地便消停了。
  李秀将满脸的鲜血擦了干净,顺着白岩的眼睛看去,便发现角落里的子安,子安看着李秀看向自己,也不躲藏,拎着双戟就走了出来。
  李秀将那死了的白岩踢了一脚,便将地上的钢枪拿起,拾起一块布将枪身上的血擦干净。
  “你都听见了?”李秀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子安没有搭话,看了看李秀,李秀见这子安不回话,便点了点头自问自答的回到:“果真听见了,也罢,今天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说罢就将钢枪拿正,向子安扎去,子安一见对方来势汹汹,更加上李秀那半张伤脸更像是降世猛鬼一般凶猛可怕,于是也将双戟挥起奋力应战。
  这边寨中的七条走廊里火势丝毫不减,众匪依旧慌忙逃窜,假扮成山匪的军士偷偷将手中火把和准备好的火油丢进火里,让这大火烧的更旺些,可是有几个军士在做这火上浇油的事情时,被白驹发现,白驹见得事有蹊跷,怀疑这些人便是入了这山寨的奸细,于是就拿着银锤冲着这几个人砸去,这些军士虽然训练有素,但是依旧不是这白驹的对手,之见白驹一锤将一人的天灵盖砸的粉碎,众人见状也不过多缠斗于是纷纷逃走,白驹举锤跟了过来,但面前突然飞来一混黑铁锤,随后他抬头看见郭嵬走了过来。白驹见这个样子,心中就明白一二了大喊一声:“郭嵬,原来你也是山下派上来的细作,看来你那主人萧麓也与你和那死了的杨祖也是一丘之貉。”
  郭嵬听后,便大步向白驹奔去,将另一只铁锤狠狠砸了下去,白驹见状将银锤双双紧握要去抵挡,只听”噔“的一声,这白驹竟被砸的一只膝盖跪在地上,这时白驹终于知道为何当初要与郭嵬比试时对方如此不削,原来他这二人差距如此之大是他想象不到的。他感到这膝盖骨跪的已经开裂,但他还是踉跄站起身来。就这一个回合二人便分了胜负,白驹摇摇晃晃的站着但心仍有不甘,于是破口大骂道:“你这哑巴还有些能耐,那又如何,还不是废人一个。”郭嵬也不生气,心知这白驹已经受了伤,于是漫步走到那刚刚丢的铁锤前打算提起来,准备再来一击将这白驹彻底砸的粉碎。这时白驹看见刘猊偷偷走到郭嵬身后准备偷袭,心中就有了些底气,于是接着骂道:“来,姓郭的哑巴,今日你不将小爷我打死,小爷来日便将你千刀万剐。”
  身后的刘猊听见白驹怒骂郭嵬,就知道是时候上手了,便提着手中钢枪要趁机将前面的郭嵬解决掉,可正当枪头马上要触到郭嵬后背时,郭嵬却一个俯身躲过了,刘猊还在惊讶为何这郭嵬知道他要偷袭时,却只见郭嵬顺势一只手将过来的刘猊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使劲一抓,这刘猊便双脚悬空不断挣扎,他双手紧紧抓着郭嵬的胳膊,那钢枪也被丢在了地上,双腿不断的乱蹬着。
  白驹见到这个样子,大惊失色,他虽然一心想救下那刘猊,但是这腿却动态不得,他已经被这恐惧冲击的不知所措,令他害怕的是对面的那个壮汉究竟是谁他不得而知,更让他害怕的是这人随时随地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郭嵬看了看手中刘猊通红的脸和已经没了眼仁的眼睛,又转头看了一眼惊魂落魄的白驹,张开了嘴,白驹看见那嘴只是个空洞,没有舌头,郭嵬将嘴闭上,冲着白驹笑了笑,接着手中一使劲,那被掐住脖子的刘猊便一动不动了。
  郭嵬随手将刘猊丢在一旁,这时的白驹却瘫软在地上,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崩溃,抬头呆呆的看着郭嵬,等着对方一锤结果他的性命,但见那郭嵬捡起铁锤头也不转的就离开了。白驹见到郭嵬离开,便双腿跪着移到刘猊身边将其抱在怀中。这时躲在一旁的几个山匪见到这个样子,便围了上去想将白驹拖走,白驹叫众人滚开,抱着刘猊嚎啕大哭,众匪看没法将其带走便都悻悻离开逃命去了。
  正当众人离开后,山寨有些地方已经被烧的落了架,上面的木框,楼梯纷纷坍塌,于是白驹与刘猊慢慢被火海吞噬湮灭。
  子安和李秀依旧在大厅中央斗着。大厅中间池子里的那些原本堆成山的金银财宝被寨顶上掉落的杂物砸的到处都是,四处燃着火,可这二人却战意不减,李秀虽然年纪大些,但是面对子安丝毫不落下风,他在黑水虎山寺中所学的枪法风格阴险毒辣,枪枪置人于死地。但子安则凭着自己这几年苦练戟法以及对于各路枪法的了解,与这李秀打的不分上下。其实李秀与子安交手十几回合就隐约知道他所面对的定不会是出身一般人家,再交手几十回合后,李秀从子安功法中看出冉家枪的招数,这时心中便知一二。
  这时晕倒在角落的红菱被烟呛的咳嗽几声,慢慢醒了过来。他睁眼却看见子安和李秀打斗,于是慌忙赶到二人之间。
  子安见是红菱怕伤到他,便退身与李秀拉开些距离,红菱站在二人中间来回看着不知发生什么事,这时李秀说道:“红菱,你快离开,我要是料的没错,这人应该是冉家的人,今天我务必要取这人性命。”
  红菱听后连忙摇头说道:“义父,这不可能,萧大哥怎能背叛山寨。”
  李秀将枪立了起来,说道:“你要不信,你就亲口问他。”
  红菱看着面前的子安,那眼神充着些许期盼,子安没有说话,红菱继续看着子安,子安将目光偷偷避开了眼前这个少年,就这样慢慢的红菱眼中的期盼变成了失望,又逐渐变成了绝望。
  子安心中五味杂陈,偷瞄了红菱一眼,发现少年眼睛泛着红,和当初相见之时一模一样。忽然这时大厅的穹顶被烧的掉了下来,子安迅速将红菱推开,那掉下来的巨木轰的一声砸在了三人中间。
  李秀将红菱拽在身后,还想与子安死斗,这时他看见大厅入口处郭嵬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于是李秀知道焦山大寨大势已去,只好领着红菱逃走,子安见状便想上前追杀,可是整个大厅顶端塌了下来,子安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秀等人离开,郭嵬用铁锤打算把面前的废墟推开冲杀过去,但是子安将郭嵬拦住说道:兄弟,这山寨已经烧成这个样子,再往前走恐有不测,待我们下山后再想对策将其捉拿”郭嵬听后也停手作罢。
  赶上山的军士将寨门用木桩抵住,寨内上千人都拥堵在门口出不去,众人前挤后拥。踩死不少人。这时子雄也奉了冉宁的命令,见到焦山大寨燃起火时率领几千军士赶到山寨前来增援,赶到山上后,一军士告诉子雄寨内情况,子雄让手下士卒将这寨门打开,于是众人便撤了木桩,寨内众匪呼的一下拥了出来,但是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上千名身负武装的军士,一个个剑拔弩张对着他们,众匪寇纷纷傻掉了,只见子雄从军士中走了出来说道:“你们也见到了,这面前有两条路,要是投降便是活路,要是抵抗就是死路。”
  上千匪众也不敢动一下,只见最前面有一个人问道:“军爷,那投降真能换条生路吗。”
  子雄说道:“我刚说了,抵抗就是死路一条。”说罢将手抬起,身后军士将弓拉满。挤在前面的山匪见是这个模样,有几个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身边众人见到,也就跟着跪了下来,转眼功夫,子雄面前黑压压跪了一片。于是子雄就叫手下军士将这些投了降的山匪用铁链铐了起来并赶到了山下。
  子安这时也和众人从山寨走出,子雄见到后便连忙秘密派人将子安和郭嵬及最初潜入寨中的十几名军士送往山下已经准备好的几辆马车中,子安等人上了车,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子安看着被熊熊大火吞噬的山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令他欣慰的是终于完成了叔父根除屠山匪患的心愿,从此以后整个南疆或许将不再有匪寇作乱了。
  但是事事难料,李秀带着红菱还是逃出了山寨,当他们在寨中密道中逃命的时候,忽然从角落里窜出一个人,这人背着大盾,手中握着一柄斩马大刀,这人便是在平常在山中很少有言语的邹汶,李秀心中还在疑惑这人怎么会在这条他人很少知道的密道之中时,邹汶一席话却让李秀大吃一惊:“李寨主,我家主人候你多时了。”
  李秀听后,将红菱别在身后用钢枪指着邹汶说道:“你到底是何人!”
  邹汶说道:“寨主放心,我不是官府的细作,可眼下这个情景寨主若想逃出升天,只有我家主人能帮助您。”
  李秀眯了眯眼睛,将钢枪放下,问道:“我如何信你?”
  邹汶说道:“我家主人早已知道寨主真正底细,难道这一点还不够吗?”
  李秀不说话了,点了点头,便跟着邹汶走出了密道,在密道终点,李秀发现那里站着几个人,走近一看,站在最前端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一件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这男子手里合着一把折扇,身后站着几位身高体壮的汉子,也全都穿着黑衣,李秀一见便知道那些壮汉是练武之人,心中便又小心谨慎起来。
  邹汶来到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面前小声耳语了几句,那男子便对邹汶说道:“汶哥,真是辛苦你了,一会儿回庄上好好歇息,众兄弟都盼你下山多时了。”邹汶听后便下去了。
  李秀手中钢枪紧紧握着,给红菱使了个眼神,红菱便意识到李秀的意思是一会儿见机行事,也准备好将腰上的双刀随时拔出,这时那年轻男子一人来到李秀面前说道:“晚辈为邹家弟子邹鑫是也,在此等候寨主多时。”
  李秀问道:“我李秀从未与邹家有任何瓜葛,你们为何冒如此风险来搭救我李秀呢?”
  邹鑫看了看李秀说道:“说的没有错,这李秀是与我邹家毫无关联,但是这焦山寨主却与我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红菱听着话心中便起了疑问,焦山大寨的寨主不就是义父李秀吗?
  李秀争论到:“你这个人说话甚是奇怪,什么寨主什么李秀,难道我不就是这焦山寨主李秀吗?”
  邹鑫突然将眼睛瞪得圆了起来,说道:“你这个蛮越人,如今还想隐瞒什么?难道你忘了黑水虎山寺,你忘了几年前你为何来到屠山了吗?难道你不记得你叫什么了吗?你叫格芈!蛮越来的格芈!”
  这个李秀听到这里,浑身颤抖,邹鑫盯着他说道:“事情到这个份上,蒙燎将军肯定已将你作为弃卒,但是你来到我这里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一边的红菱打量着自己的义父,这一晚上他经历的太多,先是一直作为大哥的那个男人是官府中的人,身边的邹汶是所谓屠山邹家的人,而自己从小就跟随的义父竟然是一个叫格芈从蛮越来的人,这一切在他脑子里翻涌搅拌,找不到头绪。这时邹鑫却看着红菱说道:“孩子,你看看你眼前这个人,他自称是绿林豪杰李秀,但是那真正的李秀早就被这人害死,他是蛮越那里派来的奸细,你一直认这个人当义父,真是认贼作父。”
  李秀拽着那个邹鑫的衣领问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邹鑫身后的壮汉见状要上前,邹鑫按了按手,说道:“格芈,现在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是你现在就从我眼前离开,我决不阻拦,但是你是格芈的这件事情,我保证天亮之前整个屠山都会知道,那时何止官府会要你的性命,整个屠山绿林也会要你的人头;第二条路是乖乖跟我下山,虽然焦山大寨今夜付之一炬,你作为李秀的名号也会暂时消失在江湖之中,但是到了某个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东山再起,那时你将会是真正的李秀。”
  李秀将邹汶放了下来,问道:“我要是答应你的话,我的代价是什么。”
  邹鑫面带微笑的说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但我绝不会为难你。”
  李秀只能向面前这个陌生男子妥协,于是李秀和红菱在邹鑫的安排下下了山,坐上了马车,马车上李秀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山寨,叹了口气,这时一边的红菱冷冷地看着李秀问道:“你究竟是谁!”
  李秀并没有直面回答只是说道:“红菱,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儿子,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你的义父。”红菱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还是停住了。
  焦山大寨被冉家一举击破的消息像秋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屠山郡内,屠山匪患已经被彻底解决,百姓纷纷奔走相告,聚集在城中高呼冉宁和夏侯铭为青天大老爷,冉宁和夏侯铭商议将俘虏的上千的山匪按照大黎的律法条例处理,过了来年正月便打算杀一批,关一批,流放一批,虽然匪患暂时处理,但是李秀的下落依旧不明,于是在南疆四郡内皆通缉李秀红菱等逃走之人。
  子安和郭嵬回到军中,子安没了只眼睛,郭嵬没了条舌头,冉宁见二人这个样子甚是心痛,于是让二人在军中好好歇息,来日必有重赏相报。
  子安虽然回到军中,过上了之前的生活,但是脑袋还是有时会隐隐作痛,并且他总会在梦中梦见红菱拿着双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直逼问他为什么要背叛,为什么要如此狠心。这个时候,他总会惊醒,呆呆地坐在床上,空旷的左眼像火烧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