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试探
这就属于单方面的上眼药了。
既然苏学正看好赵希安,吴县令自然也不介意顺水推舟送个人情。
反正他说的,一切都有据可查。
“若是学正不信,我这里有他亲手画押的供状,犯人供认不讳。此事也有数百名证人亲眼目睹,人人皆可为证。”
“哦,既是如此,倒也难怪了。”大宅内的勾心斗角,苏学正见的可不少,如此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一旁伺候的酒楼掌柜也插话道:“确实如此,当日这事就发生在我们酒楼前不远,那孩子还真的是温文尔雅,行事作风皆是彬彬有礼。他这个便宜舅舅也能下得去手,实不当人子!”
就连商人都看不下去了,足见这事做的太过分。
“那犯人如今怎么样了?”按苏学正的想法,这等恶劣之徒,即便不流放千里之外,也得关上个三年五载。
吴县令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赵家那小郎君心肠太软,非但当堂替他舅父求情,私下底也多次托人带话,让本官放过这个贼人。”
“看来,这孩子倒还真是个厚道人!”苏学正对这个结果极是满意,才华横溢的神童他见的多了,但这种人通常都有一个毛病,眼界不够开阔,睚眦必报。
能拥有开阔心胸的少年天才,倒真要见见。
此时这位神童急匆匆赶到了汇香楼,这一路猛赶,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满头的大汗。
不过他并没有半点要擦拭的想法,而是让人直接通报了一声,就径自进去了。
门口负责维持的衙役都认得赵希安,自然知道今日县令传他的事,也不阻拦,笑嘻嘻同他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
周侗也紧跟着赵希安的脚步进了汇香楼,这些日子来只要是赵希安出门,他都会陪在左右,一切都为了安全起见。
衙役也认得周侗,只是随意搜了搜他的身,便放他进去了。
进得楼来,只见平日客似云来的酒楼,如今整个一楼都没有人,显然是吴县令包了整座酒楼作为接待之用。
这笔开销可不小,可见这位吴县令,未必就像他本人自称的那般清如水明如镜。
上得二楼,罗师爷早就候在楼梯口,一见赵希安就急急引他进了一间包间。
果然,几位大人物都在其中,吴县令自然不必多少,主位上那位容貌清隽,长须花白的,从气度来看应该就是那位学正大人了。
学正负责执行学规,考校训导,相当于后世的教育局长。
这位既然是路学正,那便是掌管督导一路所有州县的学政,相当于省教育局长。
官虽不显,但对于普通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而一旁还陪坐着几名儒者打扮的书生,通过回忆,其中较为富态,眉目慈祥的那位,应该就是自己在县学的恩师,林老先生了。
上前依次参见过,行罢礼后,吴县令也向他介绍了一下在座的诸位,之后苏学正便示意赵希安坐下。
赵希安可不敢随便坐,国人最讲究一个尊卑,若是做错了位置,只怕平白惹得上官们不高兴。
林老先生是自己最熟悉的一位,赵希安就在他下手坐了下来。
果然,如此拘谨守礼的行为,让苏学正极为满意,谈笑间眉宇舒展,显然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赵希安,听说你在县学中,素来以才思敏捷闻名?”苏学正微笑着问道,语气柔和。
见对方不像是来找事的,反而有提点之意,赵希安心放下大半。
只要不是刻意为难,那就不怕。
“回苏学正,学生不敢夸大,只是从前年少轻狂,多有狂悖之言。学生才读了几年书,论起真才实学,是大不如县学内的其他师兄的。”先埋下点伏笔,免得到时候自己才能不足被看出来,也好有点注脚,赵希安终归有些心虚。
吴县令笑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就是过分谦虚,别的不说,他之前匆匆写就的一份状纸,就相当不凡。”
“哦?”苏学正颇感兴趣地问道:“就是你之前所说,自诉其舅父的那场官司吗?”
“是啊,那状纸文笔流畅,引经据典,一笔字也是清雅的很啊。”既然苏学正要见赵希安,吴县令自然早就做好了准备,早已命人去县衙拿了那份状纸,现在正是机会,双手捧起,恭恭敬敬地呈到了苏学正的面前。
苏学正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果然并非凡品,神色更为愉悦。
如今有才又谦虚的少年实在是凤毛麟角,又肯为守孝而放弃进学的机会,如此大才怎可遗落乡野?
“听说你在守父孝,但下半年便有州考,如此就放弃大好的进学机会,难道不可惜吗?”这是责问,也是试探。
若是一试之下,对方便答允重新参与科考,那此人必然是那种沽名钓誉之人。
苏学正非但不会给这种投机取巧善于钻营的小畜生机会,相反只要他在任内,就不会允许这种人有高中的机会。
赵希安可不知道苏学正心里的想法,这种考验,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禀学正,父亲生我养我十数年,家母早逝,家父身兼母职,实在是辛苦的紧,因此才会积劳成疾,英年早逝。”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哽咽了数声,他又道:“守孝三年,这是学生的心愿,也是圣人的古训,学生不敢为私人故,违反圣人言。”
大才!大孝!大义!
敢于拒绝一路学正的建议,需要多大的勇气?
反正设身处地,苏学正觉得若是年轻时候的自己,绝对是没有胆量当面拒绝的。
最起码,不会拒绝到如此彻底。
拿出圣人的话来压自己,这实在是……,太好了!
他对赵希安的期望值和欣赏,简直噌噌噌往上涨啊。
不知不觉中,苏学正对于赵希安这个文弱少年的好感度,几乎被刷到了百分百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