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条件
领路的狱卒是个笑容阴冷的年轻人,赵希安并没有询问他姓名的想法,无论是谁下意识里,总不希望和这个该死的地方攀扯上太多关系。
那个年轻的狱卒许是见惯了,默默地在前引路,并没有说话的欲望。
这也让赵希安微微松了口气。
很快,短短的隔道就走完了,眼前的这栋大房子,便是县衙的牢狱了。
赵希安让周侗在门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跟着年轻狱卒缓缓走进了大牢内。
木栅简单的将囚徒割开,每间囚室大概五步方圆,不算大,也不算小。
但是住在里面的人,依旧能明显分开档次。
小偷小摸,没有背景的那些穷措大,往往五六个人挤在一起,就算是起身走几步都极为困难。
重案犯或是只关几日的,则会好很多。
一来他们很快就会被转移到上一级的州府衙门或是施放,没必要苛待。
二来狱卒们也怕他们闹事,不好向上面交待。
而余大奎的待遇无疑是最好的,单人住一间牢房,相对整理的还挺干净。
但他依旧不习惯。
当年他未发迹时,住的地方只怕还不如现在。
只是由俭入奢易,一旦适应了如今的舒适生活,他又怎么可能在大牢这种破地方住的下去?
身上和脸上的伤明显是经过了简单的处理,已经比昨日在堂上时要好多了,但他依旧有些狼狈的样子,赵希安看了还是想笑。
但他终究忍住了,受了伤的老虎往往更凶残,可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惹毛了对方。
余大奎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站着,身上的暴怒气息起伏不定,双眼紧盯着进门来的两人。
狱卒他是认得的,而狱卒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形他无疑更熟悉,正是他那个便宜外甥,也就是他身在牢笼中的罪魁祸首。
狱卒轻声交待了几句,便退后几步,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影。
赵希安笑了笑,不走也不动,静静看着被囚禁的困兽。
这份沉静,让余大奎几乎忘却了他的年龄,开始正视眼前的这个少年。
“你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赵希安微微点下的头。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赵希安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想到在舅父大人眼里,我是那么无聊的人?”
之所以来大牢探视余大奎,除了那五百贯之外,更大的原因,是那个该死的系统任务。
“尽早查出宿主前身的死因,并解决隐患。”
前身的死因很清楚了,刘三。
不管刘三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那一棍子事实上造成了前身的意外身故,赵希安才能魂穿到他的身上。
事实上这项任务,最重要的是后半句,解决隐患。
刘三?
不,他只是站在台前的一个打手罢了。
如果没有猜错,刘三的背后之人,如今正站在自己面前。
余大奎,他才是一切的幕后主使。
赵希安只想知道,为什么?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画蛇添足的一棍子,自己的前身也早已被余大奎的阴谋压制到无法翻身了。
没有任何手段的一个小小童生,哪怕是侥幸通过了童子试,也不过就是在县府有个简单的备案而已。
起码名义上欠下的三百贯印子钱是根本逃不掉的,官府更不会替他去还。
更何况,身无长物,也没有别的本事,就算下半年的州试,他能再次爆发人品顺利通过,他有钱去东京汴梁参与会试吗?
这是一个死局。
无法参与会试,就无法一鸣惊人,鲤鱼跳龙门。
那样,光三百贯印子钱的利息,就足以制前身以死地。
然而,余大奎依旧迫不及待想要取了前身的性命,甚至不惜惹上人命官司,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搞不明白的话,只怕赵希安晚上觉都睡不好。
余大奎听了赵希安的话,有些感慨。
“是啊,你确实不是那么无聊的人。说吧,想要什么好处,你才肯放我出去。”
如果不是敌对关系,赵希安甚至想为余大奎鼓掌了。
“舅父大人果然见微知著,我只说了一句话,你便猜出了我来的目的。”
赵希安暗想:不像昨晚的余氏,除了撒泼打滚,却一点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
“少拍马屁,说出你的目的。”余大奎余怒未消,他最见不得这种自作聪明的读书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去……,他眼里的血色又多了几许。
“余小娘未曾来见过舅父?”赵希安看了看余大奎囚室里的摆设,很明显是未曾打点过,最起码的茶水和吃食都没有,角落里扔了个啃过半口的饼子。
“没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昨夜余小娘来见过我了。”
“哦?”
“我也已经开过价,若是余小娘见过舅父,舅父自然就不会多问我这句话。”
余大奎沉默了片刻,道:“你的观察很仔细,我先前……,确实低估了你。”
莞尔一笑,赵希安露出了一个最人畜无害的纯良表情,道:“舅父这哪里话来,长辈眼里,晚辈自然一无是处。”
“少废话,说出你的条件,我自然会让人知会我妹一句,让她勿要吝惜金钱。”余大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女人,往往就是如此短视,只要自己出去,多少钱赚不回来。
若是换了自己,昨夜就答允了这小子的条件。
那现在恐怕自己已经站在大牢之外了。
此刻他最不满意的人,反而变成了余氏。
“首先,昨日舅父答允借给我五百贯的允诺,还算数否?”赵希安并不怕余大奎不答应。
有时候,自己越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对方也不会太过重视。
首先,这个词很重要。
“没问题,我想听你下面的条件。”
五百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但在余大奎眼里,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别的不说,仅仅从赵家弄出来的那些好处,又何止几千贯。
无非是借花献佛,等自己出去,自然有一千种办法重新找回来。
森冷的牙尖上,绽放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他只想听听眼前的这个小子,还能提出什么更无耻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