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话自然不说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既然顾君则是这个意思，那想必言念君就必然和这句话有着极大的关系，只要自己见到言念君之后如此言说，或许有着一定的几率也未可知。
栾川之前的雄心被击溃，然后迅速被重铸，抬起头看着东海城的天边。
他恍惚间看到了一切美好，看到自己得知了一切真相，面无表情，然后幸甚至哉。
并未立即踏出寻找言念君，他没有这么急迫，一点点的时间还是可以忍耐。
青雀在他手腕处发着璀璨的青光，隐隐可以突破天际，栾川低头看去，脸上带着微笑，一切都是为了真相，那自然该给出邀请才对。
刹那间，青色的剑气直射天穹，然后落入东海城。
一切结束之后，栾川轻轻喘了一口气，后退了几步，躲避了雪花落下，走到了亭子内，坐了下来，举着空空的茶杯，然后倒上了一杯茶，静静的品茗着。
此时他唯一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等待言念君的到来，等到言念君的同意。
东海城的景象自然落在大博士眼中，没有痛惜，没有可怜，甚至没有动容，他有着至极的冷静。
很不符合太学君子之风，可他终究是这般冷。
作为强者，他有着强者的自觉，若是如此说来，人间最冷静最自觉的人不是高高在上至强者们，剑圣大人掌教真人，甚至于同为儒教的斋主秋以凉，也从未有着言念君的冷静和自觉。
冷静不代表冷漠，自觉往往可以看到自己的位置。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同样出自仰观浩然卷，这是言念君唯二喜欢的话，他自认为君子，也确实是君子。
冷君子说的便是他，但是太学没人如此认为，治学严谨也是言念君的一个标签，对于众人很冷，毕竟普通人的年岁只有几十年罢了，连是普通的修行者年岁也仅仅过百。
人世自然有着代谢，早死晚死都得死，这是言念君很早之前就领悟到的道理。
但是人间只有一个，太学也只有一个，所以他于此有着热情，也是掩藏在内心的热情。
看到天上的青光，他脸上出现了之前没出现的笑容和尊敬。他是世间有数的强者，可在他之上有着更加强大的人，所以他也有着自己尊敬的人。
青雀剑的主人，方山掌教是他尊敬的人。
一百七十年的时间，他还不怎么强大的时候，掌教和剑圣便是人间赫赫威名的高手，也做了许多造福人间的事，从那时起言念君便尊敬这二位。
只是时间会冲淡这一切，可也不至于淡到没有的境地。
“原来是你？”神念顷刻覆盖东海城，瞧到了道门的气息，言念君轻语道。
有些不解的同时也有些奇怪，遂而他抬起了自己的脚，从白雪堆积的地面缓缓踏过去。
若是有人细细观察的话，势必会发现，言念君踏过的地方，并未留下脚印，他居然直接御空而走，不挨白雪丝毫，可每当他走过去之后，那白雪居然迅速消融，再落下的白雪也顷刻融化，无法堆积。
栾川眉头紧皱，端起的茶杯微微发抖，茶水犹如有了灵魂一般，叮咚叮咚的发出惊耳的声响。
神念扫视过后，一切恢复如常，可他的脸色却并未恢复过来。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这是栾川感受到那股庞大的神念的时候脑海中回荡的一句话。
言念君得到了他的邀请，居然散发了神念确定自己，然后慢慢的朝着自己这一方而来。
不管是因为本来就要来顾家，还是真的接受了自己这位晚辈的邀请，都是栾川足以自傲的事。
片刻之后，墙门之下出现一道清冷昂然的身躯。
栾川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面容上带着肃然的神色，手掌捏了捏，手心有些汗，拱了拱道门的礼仪，直接弯腰而拜。
那道人影轻轻点了点头，一步踏空，便是来了亭子中。
“第一次见到你，为我师弟当初的事情给你道个歉，想来不迟吧？”人影落座，言念君轻启薄唇，微笑道。
然后说完，便自顾自的拿起一只空余的杯子，倒满了茶水，本来已经有些冷了，言念君却丝毫不在意，手掌轻轻拂过茶杯，那茶水竟然再次热腾起来。
栾川看着一切，微微心惊，连忙道：“大博士是高人，至于道歉这话，当初便做过了吧！”
言念君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栾川，摆了摆手，说道：“坐下说话吧！当初即便做了，可也不如口中说出来的好，而那次只是太学的道歉，今次是我作为师兄的道歉。”
栾川坐了下来，看着温润如玉的言念君，即便年岁颇大，可仍旧中年模样，一身古意盎然的装束，再是加上温润谦和的谈吐，实在是让栾川折服。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沉默，不知道如何开口。
瞥了一眼栾川的拘谨，言念君笑道：“作为掌教弟子，或许下一任的掌教，我想你不会如此拘谨问话吧？”
“自然不会！”栾川忽地抬头反驳，可唰的一下脸色微变，再次解释道：“只是将才还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话而已，如今想起来了，便知道如何说了。”
“既然如此，说来看看。”言念君眉毛微挑，说道。
栾川深深看了处变不惊的大博士一眼，心中深刻畏惧，没想到开始就被言念君的话牵着鼻子走，不愧是世间第二的读书人。
斋主秋以凉是世间第一读书人。
言念君是第二读书人，确是第一君子。
他犹豫了一下，直言道：“不知道大博士可否告知当初柳州的事。”
言念君顿住了茶杯，抬眼瞥了一眼栾川，然后一饮而尽茶水：“你不是亲身体会了的吗？而且我为此道歉，还需要问我告知与否吗？”
栾川冷了脸，说道：“大博士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言念君冷声道：“难道你觉得我必须告诉你吗？”
栾川摇了摇头，端起茶壶打算给倒一杯茶，却不料言念君忽然撤开了茶杯，面含笑意的看着他。
“茶不喝，话自然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