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邹大队长
杨军被带入办案区后，已经被宗冉几个送进了讯问室，马道走进讯问室，看着耷拉着脑袋的杨军，心中有种描述不出来的成就感，这可是自己几个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抓到的嫌疑人，只要抓到了，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马道走到杨军端坐的讯问椅旁，伸手敲了敲讯问椅前的桌子，杨军听到敲桌子的声音，抬起头看了看马道，没有说话，再次低下头去。
马道看到杨军这副蔫不拉的样子，心里也没了其他想法，淡淡地说道：“杨军，说实话，你逃跑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抓了你那么多次，直到今天才抓到。”
杨军听到马道的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依旧耷拉着脑袋。
马道继续说道：“不过，说实话，你再跑也没用，你身上背着案件，成了逃犯，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是要被抓回来的，长痛不如短痛，早点被抓，早点把事情了结了，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杨军没有接腔，依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
其实，马道也没有对杨军的态度抱有太大的期望，只有足够的痛，才能让他醒悟。
马道走到讯问民警的座位旁，微笑着看了看已经正襟端坐的宗冉，拉开一张椅子，自己也坐了进去。
关于购赃的案件，进展的很顺利，杨军可能也知道自己这次被抓，没有一个处理估计是出不去，对自己的事情倒是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马道和宗冉也没有预计到杨军居然会这么配合，给杨军签了字，按了指印后，看了看讯问室内墙上悬挂的电子钟，才十一点半，马道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说道：“冉子，把杨军送完看守所，这次的事情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宗冉笑着拍了拍马道的肩膀：“也算是了了你我一桩心事。”
“是啊，”马道仰头看着讯问室的天花板，说道：“不过还有些事情需要我们去做，等下把杨军送完看守所后，我们再细说。”
“好。”宗冉应了声，就跑去将杨军从讯问椅上带出来，准备押去看守所。
正要带杨军出去的时候，讯问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探进来一个脑袋，马道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今天值班的协警吴建，随口问道：“小吴，有什么事吗？”
吴建笑着对马道说道：“马哥，邹大叫你去下他办公室。”
“好，”马道随口应了声，继续收拾桌子上的案件材料，嘴里喃喃道：“邹大叫我去办公室，怎么不直接打个电话过来。”
不一小会儿，马道将桌子上的案件材料都已经整理完毕，跟宗冉打了声招呼就往邹大的办公室走去。
邹荣，江城特警大队的大队长，办公室就在特警大楼三楼最靠东面的那间。马道走到邹荣的办公室门前，看了看门缝里露出的灯光，想想今天肯定是邹荣值班。马道敲了敲门，推了进去。
邹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喝着茶，看到马道进来，也没说话，用手指了指办公室里的三人沙发，表情看起来有点严肃。
马道看到邹荣的态度，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凝固了。马道还以为邹荣这是特地叫自己过来表扬几句，慰问下工作的辛劳，看样子不是。
马道坐下后，邹荣还是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没有说话，马道坐在沙发上看着邹荣的神情，觉得气氛不对，也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也渐渐地凝固了起来。
过了半晌，终于，邹荣看了一眼马道，开口道：“马道，知道我这么晚了叫你上来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马道看了邹荣一眼，低下头去，看这阵势好像对自己不是很有利？
“晚上你和宗冉带着几个协警，从外面带逃犯回来了？”邹荣冷冷地说道。
马道不知道为什么抓了逃犯回来，大队长还显得一脸的不高兴，只能按部就班地回答道：“嗯，就是上次中队办的案件里的那个购赃的逃犯，我们追到长兴把他抓回来了。”
“嗯，跑那么远把逃犯抓过来，明天大队会议的时候我会说，在大队会议上表扬你们，该是你们的跑不了，但是，你不该在行动中自作主张。”邹荣依然冷冷地说道。
马道听到邹荣说的“表扬”这两个字冷的像把刀，一点都不像赞扬，反而像挨批的前奏，虽然感觉不太好，马道也只能“嗯”了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听说你们在抓这个逃犯的时候，是采用车辆截停的方式？”邹荣喝了口茶，继续冷冷地说道。
“嗯，当时情况紧急，不采取紧急措施，这个逃犯会再次逃窜，我们只能临时采取这个方案。”马道淡淡地应道。马道已经知道晚上的谈话肯定是冷的，虽然刚进门就觉得不对，但毕竟还只是猜测，现在已经可以确认，邹荣就是准备骂自己了。
“当时的情况，你有考虑到这个行为的后果吗？”邹荣看着马道，冷冷问道。
“最坏的后果，车辆发生碰撞。”马道看了邹荣一眼，说道。
“那你是知道的了？既然知道这个行为的后果，为什么还要拿同事的生命去冒险？难道车辆碰撞，车辆里面的人就不会受伤？甚至严重的碰撞，或者应该称为车祸，车里的人会丧命？！”邹荣盯着马道冷冷地说着，说到后来声音已是嘶吼。
“我分析过抓捕对象的性格和行为，我有把握这名对象驾驶的车辆不会撞过来。”马道看着邹荣的眼睛，没有一丝退让。
“是吗？你那么有把握？那你知道他几时拉屎，几时撒尿吗？说的土一点，就算是亲儿子，亲爹也不可能完全知道他所想所做，你说的把握，不过是你自己想想的结果！”邹荣看着马道嘲讽地说道。在邹荣眼中，马道只是一个刚参加警察队伍没多久的新兵，根本不够资格，也没有足够的资历跟他说这话。
邹荣的话激起了马道心里的火气，自己几个人没日没夜在外面抓逃犯回来，不表扬不支持也就算了，不认同自己的行为也算了，反而因为已经发生过的处置方案而对自己恶言相向。马道也不再管眼前的是谁，原本端坐的身子也往后仰靠在了沙发上，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邹大你是怎么想的，但在我看来，警察本身就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我不知道像普通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的话，怎么才能有时间去抓到贼，我只知道我抓的几个人里面，没有一个不是在有危险的情况下抓获的，公交车上的扒窃团伙，安排的不好可能就会有人受伤，如果安排的有危险，怎么办？购赃点前来销赃的几个小贼，把他们逼急了，也难免会有人受伤，那不抓吗？虽然可能会受伤，但我还是要去抓，因为我觉得这些人如果晚抓一天，会有更多的人遭到这些人的伤害，不管是身体上、精神上还是钱财上，不抓他们的话我心里会不安，觉得愧对自己这身警服。”
邹荣看到马道并没有像自己预料中的那样认错，反而是轻松地靠在了沙发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能，你一个人能抓光所有的贼吗？没有其他同事的帮忙，你能抓到这些人么？！”
马道目光灼灼地说道：“对，我不可能一个抓光所有的贼，所以我很感谢他们，我觉得他们是理解我的，他们都是尽职尽责的好搭档，要不然也不会半夜陪我在外面蹲点，陪我没日没夜的去抓人，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你是担心单位里出现什么问题，影响到你，影响到整个单位。”
邹荣看着眼前的马道，仿佛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你不爱惜自己没有关系，你自己想去干吗看来我管不了你，但你不能带着单位里的其他人去冒险，别人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我做为大队长，要为单位里的所有人负责！要为所有跟这个单位相关的事情负责！”
“邹大，你说的话我能理解。但是，我觉得吧，既然做了警察，总是要去抓贼的，而去抓贼吧，总是会有危险的，不可能因为有危险就不抓了吧？换句话说，出门走在马路上也有可能会有个花瓶摔你头上，你总不能连出门都不出了吧？路都不走了吧？群众把安危系于我们，我们还能把安危系于别人吗？我知道警察这个行业难做，去年全国平均一天就要牺牲一名警察，虽然远的不清楚，但是近的，你我都知道原因，警察确实比任何行业的危险性都要高，但还是有很多人仍然在做警察，当然也有人离开了警察队伍，但是每年还是有新的成员加入。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做警察呢？我不知道警察两个字在你眼中代表什么，但我知道在我自己的眼中，警察两个字，代表的，是信念。”马道淡淡地慢慢地说着。
“马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警察除了抓贼，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服务群众并不单单是抓贼这么一项，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为整个单位的所有人负责，你不能带着他们走危险的路，他们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你能负责吗？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邹荣丝毫不为马道的话所动，依旧冷冷地说道。
“邹大，你说的话我知道了，也已经理解清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楼下宗冉他们还在等着我一起送嫌疑人去看守所。”马道看到自己无法和邹荣在抓人这事上找到共同的理解，多说无益，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邹荣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马道的身影，在办公室的门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