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线人皮蛋
长桥派出所刑侦中队中队长章天正在办公室里看资料，抬头看到马道来了，倒了杯热茶递到马道手里，马道喝了一口，随手放在茶几上。
章天看了看马道，笑道：“晚上准备行动了，晚餐就在所里随便吃点？”
马道掏出口袋里的烟，递给章天一根，自己也点上，吸了一口，道：“晚上所里有几个点？”
章天笑道：“三个，不过都是比较大的点，交易时间有些许不同，为了抓捕到位就以抓捕组决定的那个点为准了，另外两个点只能后找证据了。”
马道看了看章天，笑道：“这倒是，想全抓也只能这么安排了，要不然抓捕时间错开，消息走漏的话大家都不好交代。”
“嗯，是啊，只能希望晚上大获丰收。”章天吸了口烟，转头望了望办公室窗外的树，树上停着一只鸟，正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这些购赃店大部分的交易时间都在下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销赃的人对当地的路都相当熟悉，专捡小路走，避开大流量的车辆和人群，按以前的话讲，叫避人耳目，毕竟说偷东西的人心不虚，肯定是假的。
经过汇总情况的研判后，抓捕组决定统一时间为凌晨两点，因为这个时间段的交易量是最大的，也毕竟符合效率论。
第二天的凌晨两点，马道坐在长桥派出所的警车里，无聊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等待着前线发来的消息。
“章队，章队，第一组报告，抓获正在交易的三名销赃人员和店老板一名，赃物还在清点中。”
“章队，章队，第二组报告，抓获店老板一名，现场发现赃物，正在清点中。”
“章队，章队，第三组报告，抓获店老板一名，同时在店内发现另一名嫌疑人员，可惜被他从侧面窗户跑了，外围人员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行踪，据店老板交代，跑掉的那个人叫杨军，也是开购赃点的，现场发现赃物，正在清点中。”
一直仰着头看着窗外的马道，听到车里的对讲机传出杨军的名字，瞳孔猛地一缩，一下子坐了起来，抢过对讲机，叫道：“抓捕三组，抓捕三组，机动组呼叫，收到请回答。”
“三组收到，三组收到，请讲？”
“那名叫杨军的嫌疑人往哪个方向跑了？”马道急切地问道。
“估计是往长桥乡下跑了，这家伙精的很，当时进去就看到房间里的一个人影，然后就再也没看到了。”
“那名嫌疑人是不是矮矮壮壮的？”
“根据当时看到的情况，应该是一个矮矮壮壮的人。”
“收到，收到，抓捕三组请继续清点赃物。”
马道说完对讲机，一仰头又躺在后座上，一双眼紧紧地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车的司机看到马道刚才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小马，这叫什么杨军的人你认识？”
马道依旧盯着车窗外的黑夜，头也没回，说道：“嗯，以前曾经在案件中有过交集。”
“这人还真是有点小心，这样也能跑了。”司机随口回道。
“嗯，是啊。”马道望着窗外的漆黑，随口应着，心绪早已飘向窗外。对于杨军，马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是纠结，心里既希望他被抓，又希望他没被抓，这个让他憋了一肚子气的人，他最想做的就是亲手抓到他，拎着他的衣领问他，再跑啊？再跑啊？你特么地倒是再给老子跑个看看啊？
估计这个时候，杨军又跑到哪个地方躲起来了吧？马道想着想着，叹了口气，怔怔地望着窗外。
“飓风行动”结束了，行动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大部分购赃点在此次行动中被摧毁，狠狠地打击了犯罪分子嚣张的气焰，江城日报在抓捕后的第一天用头版整个版面报道了这个涉及到整个江城市区范围民生的公安大行动，在江城民众中反响强烈。
江城公安局对参与的各位民警发出了通报表扬，对牵头和带队的各位中队长许以嘉奖，吴明中队长在此次行动中，获得上面肯定，得了个嘉奖，乐得合不拢嘴，在单位里腰板都挺直了很多。
马道对这些事情不太关心，因为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关心，他现在关心的是杨军的去向。这天下午，马道约了谎报情报给他的线人“皮蛋”，地点在市文化馆二楼的NAMO咖啡馆。
马道在咖啡馆靠窗找了个位置，点了杯拿铁，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慢慢地品尝。
此时正好是下午时分，咖啡馆的人不多，暖暖地阳光照进落地窗，照在马道的身上，照地马道浑身暖洋洋的。
过了一会儿，一位顶着一头红毛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咖啡馆门口，张望着咖啡馆内坐着的顾客，看到独坐窗前的马道，犹豫了一下，走到马道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马道头也不回，问道：“来了？”
“马哥，怎么找了个这么文雅的地方，感觉跟你身上的气质不搭啊。”皮蛋嬉笑地说道。
“皮蛋，你看窗外的风景怎么样？”马道也不回答，看着窗外，淡淡地问道。
皮蛋朝着窗外瞄了几眼，嬉笑道：“马哥，这我还真不会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看不出名堂就对了，就你这么个小流氓能看出什么就怪了。”马道喝了口咖啡，说道。
这时，一位女服务员过来问道：“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的？”
皮蛋看了看正在看着窗外的马道，又看了看眼前这本标着英文的菜单，对女服务员说道：“给我来一杯跟我朋友一样的。”
“好的，先生，请稍等。”女服务员淡淡一笑，回到服务台。
“马哥，今天叫我来什么事啊？”皮蛋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问你窗外的风景吗？”马道依旧没有回头，淡淡地问道。
“不知道啊，你知道我学历低。”皮蛋嘟囔道。
“你在看窗外的风景，别人在看你。”马道终于转过头，看着皮蛋，眼神里有种不可名状的光芒。
“哥，你知道我学历低，不清楚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你说的倒是挺对。你在看窗外的风景，别人在看你。”皮蛋看了一眼马道，心虚地转过头，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你知道我前几天碰到谁了吗？”马道看着皮蛋问道。
皮蛋转过头，看到马道还看着他，心里觉得别扭，一边回避着马道的视线一边说：“马哥，不要这样盯着人家嘛，人家会害羞的。”
马道没有理会皮蛋，继续说道：“前几天我碰到杨军了。”
皮蛋听到杨军两个字，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这时，女服务员来到马道桌前，将托盘里的拿铁端到皮蛋面前，对着皮蛋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您的咖啡，请慢用。”
皮蛋对着女服务员嬉笑了一下，说：“这里的服务员态度真好。对了，哥，你刚才说碰到谁了？”
“杨军。”马道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可能吧，”皮蛋讶然道：“前段时间我刚问过，说他离开江城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吗？”马道看皮蛋在扯皮，淡然问道。
“哥，你不会是因为杨军这个事情约我出来的吧？”皮蛋惊讶地看着马道，“他几时回来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的话就通知你啦。”
“我怕你吃亏，白忙活，自己垫钱给你，你把老子当傻子耍？你觉得耍警察会有什么好结果吗？”马道不再和皮蛋纠缠，鬼知道再跟他啰嗦要啰嗦到什么时候去。
皮蛋知道马道已经知晓自己的套路，低头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拿谁的钱，做谁的事，这事你以为吃亏的是我？”马道淡淡地说道：“被你骗了一次，大不了以后不跟你合作就是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皮蛋依然低头不语。
“你骗我没关系，我也没有大损失，最多就是损失点钱，你收钱不做事，是不是很没有德行？”
皮蛋终于抬头，看着马道说道：“我能收到钱是我的本事，我为什么要做事？”
马道听了皮蛋的话，气地笑了：“好嘛，是你的本事，我算是服了你，这话你都能说出口。”
皮蛋洋洋得意地看着马道，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嘴脸。
“皮蛋啊皮蛋，怪不得别人叫你皮蛋，做个蛋都特么还是蔫坏的。”马道戏谑地看着皮蛋说道。
“那是。”皮蛋丝毫不以为辱，得意地应了一声。
“你是做什么的我一清二楚，你靠什么赚钱的我也很明白，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的。”马道淡淡地说道。
“哼，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一个小小的警察能奈我何？”皮蛋趾高气昂地说道。
“是呢，你也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认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你不做事，我会做事，你对这个社会的残酷一无所知。”马道再次戏谑地看着皮蛋说道。
“哼，别在那里吹牛了，你们吓唬人那套我清清楚楚。”皮蛋笑嘻嘻地说道。
“听说你在做物流？也算是一个勤奋的人。”马道淡淡说道。
“是啊，怎样？我做的是正经买卖，证照齐全。”皮蛋骄傲地说。
“呵呵，你的店铺还有两个月就到期，续租了吗？”
“不劳你挂心。”
“嗯，物流最近的生意不错啊，我也不打算用其他办法了，简单点，你的店面我租了，你重新找吧。”马道盯着皮蛋笑道。
“凭什么？”皮蛋大声叫道。
咖啡馆里的其他人都回过头看着大呼小叫的皮蛋，皮蛋丝毫不自知，依然瞪着眼看着马道。
一张黑金卡静静地出现在桌面上，皮蛋看得瞳孔一缩，再没有眼力，关于黑金卡，皮蛋还是知道点的，顿时默不作声。
“当然了，你可以再去租，不过我保证你租不到任何地方。”马道凑近皮蛋的脑袋，轻轻说道。
皮蛋头上的冷汗一粒粒冒了出来，自己的物流刚上正轨，这么一弄，连个店面都租不到，这不是要寿终正寝的节奏？这是赤裸裸的经济碾压，自己又没有办法，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要是早知道马道有黑金卡，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骗。
“对你，当然有很多种对付的办法，但是你这么个后知后觉的人，我觉得还是这种直接的方法最好使，你觉得呢？”马道往后仰了仰了头，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啰嗦，给你三天时间，马上给我把杨军找到，你我这事就此揭过，以后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以后再说。找不找你自己看着办，三天为限。我有事先走，这里的单我买了，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喝完咖啡再走，提醒一下，这里的咖啡可不便宜哦！”
马道站起身，修整了一下身上的范思哲秋款套装，随手拿起桌上泛着蓝光的太阳镜戴上，习惯性地抹了下自己纹风不动的发型，迈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皮蛋此时头疼的厉害，自己对马道一无所知，马道却对自己了如指掌，最让他吃惊的是马道的经济实力。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很为难，他实在不想做卖消息的人，好不容易生活步上正轨，想离开社会上的是是非非，却摊上这么个人，也怪自己心太黑，难道自己要离开江城？好不容易搭上的生意线不都白费了？皮蛋痛苦地挠了挠头，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苦恼的皮蛋看着窗外的风景，看到可恨的马道从文化馆正门出来，走到停在门口的一辆墨绿色兰博基尼驾驶室前，打开剪刀门，钻了进去，大牛（兰博基尼的俗称）发出一声怒吼，轰然而去。
坐在落地窗前的皮蛋惊掉了下巴，这辆兰博基尼刚才他也看到了，还艳羡了半天，别人不懂，他这种自认为有见识的社会人清楚的很，七百多万呐！
皮蛋不再犹豫，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黄毛，给你两天时间，给我把收电动车的杨军给我找出来！”
“蛋哥，要不要这么急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给我去找，耽误了老子的大事，扒了你的皮！”皮蛋挂了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牛远去的身影，以及路人指指点点的神态，自言自语道：“老子这辈子要是有这么一辆，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