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罪灭世
赴顿于地的大祭司白灵，虔诚跪倒，用最纯净的心灵，去体味那在神圣图腾隐约萦绕的光明气息。
堪萨斯大陆并不是这个星球上唯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域，这个小星球也不是该星系中唯一有智慧生命存在的星球，所在星系亦不过是天使信仰治下亿万个文明标点之一，再普通不过。
但天使的荣光仍然照耀过这片土地，六百多年前，有天使曾降临此地，给予世人希望与光明。
听说上上上上上一任大祭司基德有幸亲眼见到过天使，并于神明座前聆听圣喻，受到天使的神圣光辉指引，基德大祭司活了160岁。
只可惜几百年过去，关于审判天使的描述已经支离破碎，那些总在信徒耳边絮絮叨叨的老祭司们逐一老死，但再也没有见过有天使现身，来拯救这个被其他信仰包裹得透不过气来的弱小公国。
遭到东面的诺亚帝国，西面的高斯帝国，以及南面的洛萨人同时侵略，克劳伦特公国已经是危在旦夕。
军队节节败退，大半国土沦陷，随着敌人铁蹄渐渐逼近国都，光明教会的日常祭祀活动明显增加，平日里做礼拜有气无力的主教们声音格外洪亮，信仰之诚，感动天地。
原因很简单，另外除了克劳伦特公国，其他国家都不信仰光明之神，更不相信审判天使。
这块比弗雷尔卓德还要落后与原始的大陆上，确立地位的信仰对于异教徒的审判，从来都没有仁慈可言。不幸被他国抓获的异教徒，火刑算是最直接的死法。在某些邪恶的神灵治下，甚至会有一些更加惨无人道，超出人类想象范围的古老刑罚，让人生不如死。
抛开刑具和酷罚不谈，在教会大门被敌人长矛破开的那一刻，自裁，远比苟且偷生来得明智。
这座克劳伦斯公国最大的教会中也只有四位主教，三位祭司，但除开白灵和另外两个祭司，另外四位吃得膘肥体壮，大腹便便的主教大人对光明与金币哪一个更虔诚，恐怕很难分辨清楚。
敌军兵临城下，将国都围得水泄不通。超过6万人的庞大队伍在平原上展开，断绝了护城河内四个方向往来通道上，任何一点可能的生机。
至于城内守军，把拥有佩剑的都算上，也不到七千人。
明天黎明散尽之时，就是克劳伦斯公国覆灭之日，城内守军没有半点可能抵挡住外面那些虎狼之师。
云端天色，已然破晓，自小便投身审判信仰的大祭司又祷告了整整一晚上。
这是大祭司白灵，自战争以来，第十三个不眠不休的神祈之日。
无数次燃起的希望，都在黎明时分准时被刺耳的号角与战鼓声击碎，今天也不例外，而且那股凶残的嗜血气息，已经越来越近，清晰可闻。
敌军开始攻城。
大祭司的手无力的滑落。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在献身光明的那刻开始，生死便已不属于自己，任凭光明信仰有所召唤，她愿随时献祭自己的一切。
但慈悲之心，却始终牵系着那些在侵略者屠刀下生离死别，水深火热的芸芸众生。
那四头披着主教外衣的猪不知道带着财物躲去了哪里，自敌军攻城起，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只剩下白灵带领两位祭司，冒着漫天弓弩，游走于生与死的边际，抚慰伤者，送别亡灵。
箭雨重重攒射，人群纷纷倒下。
身为神明在世间的代言人，面对这些不该发生的杀戮和错误至极的战争，大祭司无能为力。
仅能在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半大青年生命即将流逝时，握住那残缺不全的手掌，深深低吟：“愿审判意志永远眷顾于你，摈弃这尘嚣浊世，重回光明怀抱，为正义信念奉献自身，来世必将化身天使，得享永恒。”
这段祷词跟一般的死亡祈文比，并不算很长，但一次两次三次……一百次……无数次满含悲痛的复述，让前来救死扶伤的白灵已经喊哑了嗓子，流干了泪水。
十倍于己的巨大悬殊下，城头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就连另外两位祭司也在为死伤者祷告时，被飞来的流矢透胸而过，含笑逝去。
白灵穿梭于尸体堆中，几步外就是杀声震天的城头，争夺依旧激烈，守军已伤亡过半。
眼看着青春生命逐渐流逝无法挽留，白灵心中哽咽。她宁愿像另外两位祭司一样光荣死去，但天神却似乎并不愿她遭此厄运，密密麻麻的箭矢，一只都没有射中她，一如眼看生命流逝的那般。
无力。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不远处面目狰狞的洛萨人脸上每一根汗毛，]听到对方钢刀砍入英勇的克劳伦斯战士身体时那隐约的皮肤撕裂，能感悟到脚边闭上眼睛，气息全无的祭司并没有完全死去，还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凄然呐喊，想要抓住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眷恋。
无泪。
忍痛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前的情景没有丝毫变化，除了攻上城头的敌军更多，脚下克劳伦斯勇士的尸体更多，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发生。她也想呐喊，也想哭泣，也想体味那世界的眷恋，神灵的舍取。
无言。
为何世界不分好歹，为何神明错堪贤愚，为何要让这些粗鲁愚昧的罪恶之人得享胜利，而献身光辉与正义的信徒们悲痛欲绝，子民们流血牺牲？
莫非，神灵不公？
莫非，世间无善？
莫非，堕落方可得光明？
一行血泪，自白灵干枯的眼眶滑落，无声无言，无心无力。
城破在即，马上就能进城烧杀抢掠，肆意玩弄姑娘，想杀谁就杀谁，预想着那即将而来的肆无忌惮，有些侵略者开始控制不住的身体痉挛，肾上腺素分泌加速，精神已经被刺激得极不清醒。见到自己人都有可能砍上一刀，自然更不可能理会眼前这个挡路的古怪女人。
天空忽然变色，一道连绵自天际的巨大火焰出现，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浮现几个人影。
整个天空都被这绵延不知几千几万里的灭世火焰印得血红，这惊天变故，惹得正生死厮杀的士兵们惊疑不定的停了下来。
睁开双眼的白灵喜极而泣。
那是天使。
审判天神终于降临人间，携带灭世火焰，要来净化那些肆意挑起战端，漠视生命与荣耀的罪人们！
不过这些天使，与光明教会圣经上所载稍微有些不一样。
似乎，很不一样。
为首唯一的女性天使居然是黑色翅膀！其他的天使也全是男性，没有传说中那些美丽高贵的女性天使。
白灵完全无法解释，因为这个星球那不过千年的光明信仰并没有太详细的记载，她还无法理解这些异常即将带来怎样的厄运。
长着黑色翅膀的天使首领伸出手，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样式古朴的宝剑，剑指下方，轻轻一划。
万里火云下坠，一团团直径足有数里大小的火球轰然砸向地面。
大地在这可怕的灾难下，不住颤抖，每一颗火球及地时，剧烈的高温都会将一部分地表汽化，然后才粗暴的将大地撕开一道道裂口，全然不顾生灵的哀鸣，将遇到的任何物质全部融化，混入岩浆之中，继续在大地上咆哮奔腾。
刚由极喜转眼极悲的白灵已经忘记了反应，只是眼看着目力可及之处，无论马车、房屋、城墙、武器、人体，都在那无可抗拒的高温下化为齑粉。
这已经不只是侵略和杀戮，这是灭世之灾。
“为什么？”，平静的白灵看向天空，口中轻轻问道。
无数人的撕心裂肺没有回应，地狱般的凄惨画面也丝毫没让天空中的天使们动容，黑色翅膀天使却意外的听到了下方这微不可察的问话。
“嗯？”
若宁看了过来，她居然在这种原始的文明星球看到了一个极为接近暗能量频率的光明信徒。
最主要的是，这个光明信徒的心中，原本虔诚无比的神圣信仰居然正在转化为铺天盖地的仇视与恨意。对方心灵深处那奔腾转化的信仰潜能，频率震荡的强度丝毫不比她使用的末日审判来得差。
“有意思”，若宁伸手一勾。
白灵身体飘了起来，离开脚下已化为熔岩地狱的克劳伦斯都城，飘到了黑翅膀天使的面前。她从来没想象过，自己终日企盼见到真正的天使，居然是在这样一个情景下。
盯着面前这个天使，她眼中恨意勃发，原本在末日审判下干涸的眼角，又有血泪流出。一滴又一滴纯血液组成的眼泪，涌出眼角，心中那对生命的善意和对光明的信仰，也随之一丝又一丝的被剥离。
转化为，滔天的恨意。
本想灭了眼前小虫子的若宁意外发现，这个叫白灵的人类祭司居然把全部情绪都转化成了纯粹的仇恨，那仇恨并不只是针对她若宁，而是针对全天下的诸神，所有凭白承受白灵信仰，而在灾难来临时，从未施以援手的诸天神诋。
面上只有血泪，心中只余仇恨。
若宁有些失神，这一幕竟像极了自己脱离天使队列，将左翼护卫拱手相让给天使彦的情景。
被新队友质疑，受费兰德排挤，为凯莎女王误解，一气之下的左翼护卫，选择转生为堕落天使，摆脱天使之心的束缚，切断神圣之泉的馈赠，从此浪迹宇宙，直到遇上华烨。
杀人如麻的天罪若宁，忽然有点下不去手杀这个人类。她想培养这个心中充满了仇恨的女人，这种极端的体质与心性，一旦配上天使族科技，未来将会是无以伦比的战争机器，就好像……
“放开她！”，一声暴喝，传自遥远星外，传来已到近前。
一道寒冰利刃已斩到若宁跟前，长达数百公尺的寒冰利刃中心，一把烈焰之剑正抓在一位女性天使手中。
天使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