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易姓
虽然他始终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其处世准则亦在江湖中为诸多侠客所津津乐道,然而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有些碍眼。
可能是心里本就有愧,也可能是不希望兜里的真金白银总被外人惦记着,故而隔三差五的便要派上一群人截了沙凋的道儿,能给他造成阻挠也好,即使不能,也摆明一个自己的态度——
你,离我的钱袋远点!
若放在以前便罢了,但最近沙凋除了嘴馋顺手牵羊以外,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他人注意的事儿,何况那被自己偷了羊的正主还在跟前呢,怎么就平白无故招了一波接一波人的惦记?
很烦人。
连带着同自己与易杨一路走来的阿风都时不时用一种嫌弃的目光看自己。
可那是因为劳资嘛?劳资还觉得是你们家少爷说话太招欠才引得人人喊打呢!
哼,不跟你们计较……谁让你们人多呢,咳咳咳。
沙大爷一向懂得明哲保身。
拔刀解决了眼前这波人的最后一个,同行三人谁也没说话,就连起初最为讲究的易杨易大少爷都一屁股直接坐在了黄土地上,实在是因为最近太过于疲惫了,所谓的那什么风姿也都不是那么重要。
“少爷,来,擦擦手。”
“一边去,”易杨白了阿风一眼,“你当本少爷是闺阁里头娇滴滴的大姑娘呢,干点啥都得拿个手帕,矫情不矫情?”
“可……可是……”
话说不到一半,阿风便隐晦地看了一旁宛如听戏般姿态的沙凋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是没有将后面的话付之于口。
“你小子要说什么就说。”
“说出来听听阿,怕什么,你家少爷又不会吃了你。”
沙凋与易杨几乎是同时开口,这导致二人中间的阿风一时间压力极大,鬓角都隐隐冒了些汗,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总算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可是少爷,您在家之时,与这一般无二阿!”
也是,作为易家唯一的儿子,易杨从出生便是与旁人有所不同的,含着金汤匙,睡着银丝塌,但凡住在自家府上,没有哪一刻不是被精心呵护的。
恐怕就连大门口绊个跟头都要将老母亲给吓得不轻,直呼哎哟喂,并着受惊一般忙抚胸口。
慈母多败儿,不管这儿子自己本身愿不愿意。
习以为常,习以为常,呱呱坠地起便习惯了的事情,不成如常才要奇怪。
故此,两年前的易杨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易家,以及易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势力范围之内,带上从小一起长大的阿风,二人相伴闯荡江湖。
不过意识的觉醒固然真实存在,而黎明前的那些时光并不会被抹去丝毫痕迹。
易杨难得没有暴躁地站起来锤阿风一通以泄心头之愤,转而抬头望了望略显阴沉的天,道:
“怕是要下雨了呢。”
稚嫩的音色与成熟的语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易杨其人开始打心底审视自己,或好或坏。
或许,一直到数十年后,那时的他之成就早已大大超出其父,带领易家成为了大昌第一大家族,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会明白,其实醒悟就是那么简单,一句无意之言,甚至还带了点善意的逗趣。
不得不说,无巧不成书。
“从今往后,就别叫我少爷了,阿风。”易杨伸手弹了弹紫铜九节鞭的鞭首,将其围绕数圈全部缠绕在了手上,即使余光感受到了阿风明显的惊讶,他也没有回过头去。
“阿?少爷,不叫您少爷叫什么?”阿风不解道。
易杨沉吟半晌,心知沙凋也并非那等乱嚼舌根之人,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能够看出其人事实上对待朋友颇讲义气,便坦言道:“易姓过于招摇,但凡拎着这把紫铜九节鞭,还有那标志性的声音,再联想一番各大世家信息,能猜不出是我来的当真寥寥。”
“我出来,不是为了享受旁人对易家的敬与畏的,以后行走在江湖,我希望他们眼中的敬畏都仅仅是因为我这个人。”
父辈名头过盛,放在平头百姓视角是无尽的荣耀,在自身,尤其是终于幡然警觉的自己身上,那便是莫如泰山的磅礴压力。
所以炼己身,先从摆脱外物赋予做起。
就像看一件衣服,若衣服之上诸多缀饰,那么观者往往不会关注布料这类最本质的东西,往往会被外在的繁华所吸引。
“那杨公子?”阿风缩了缩脑袋。
“嘿我说你小子,摆脱易姓也可以用旁的姓名阿,罢了谁让我娘着实姓杨呢?母姓便母姓罢,不过公子和少爷哪有甚么区别,你这脑袋怕不是进了风沙,过来,我给你摇一摇,兴许还能掉下来一两粒。”
没有个开头的,阿风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一则自己虽与少爷亲近,可毕竟两人身为主仆,很多事情都要有个度,轻易不可逾矩,二则万一自己不敬之言叫谁人给传回了易家去,改天不得脱层皮才怪。
这时候,边上全程乐呵看戏的沙凋起了身,冲着易杨一抱拳:“杨兄。”
“沙兄。”易杨回礼道。
而后,易杨与沙凋齐齐将目光投放在了阿风身上,少顷,只见阿风狠狠咬了咬牙,上前对易杨与沙凋分别致意——
“杨兄,有礼了。”
“凋兄,有礼了。”
沙凋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伸手锤了一下阿风的肩膀,嫌弃道:“你这小子,成心气我不成?”
“哪里敢哪里敢,您可莫要误会。”
嘿嘿一乐,得了便宜再卖乖,也是深谙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想了想,沙凋对易杨道:“杨兄方才不是说自己那兵器过于显眼么,不如就此交给小弟,由小弟来代为保管。”
“你阿,也就是没安好心的时候,才会自称小弟吧?”
斜睨了沙凋一眼,易杨以鼻孔出气,重重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