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城墙之上

  即使重活一世,洛墨在再次面对这个大部分女人一生都会遇到的问题时,依旧产生了有些想要骂娘的冲动。
  痛到足以令人抓狂就算了,还隔一会儿一痛,虽说给人以休息的时间,但为什么就不能一次完成呢?
  恁多小插曲,平白耗费体力。
  所以,这次生孩子,洛墨决心要好好补充精力,疼的时候忍着,不疼的时候就吃吃吃,如此,等真正生的时候,才不会觉得身心俱疲。
  到了这里,洛墨就不得不说一句获益了,若非自己身为皇后拥有诸多旁人所没有的待遇,这孩子生的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松——种种程序单是想想,脑壳都要痛上一痛。
  再者,谁见过生孩子过程中还吃水果的啊……各种羹汤小食轮番得上,这真的是生孩子么?
  能不能认真一点了。
  整个过程顺顺当当,除了必要的停顿,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拖泥带水,将其称为大昌甚至是世间史上最痛快的生孩子也不为过了。
  响亮的哭声响彻在这方侧殿。
  “皇后娘娘万福!”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是个皇子呢!”
  终于把沉重的包袱给卸下了,此刻的洛墨,心中唯有这样一个想法,紧接着强烈的困倦之感袭来,她很想就此沉睡过去,然而身旁杨嬷嬷的叮嘱在不断将她从乏力中拉扯出来。
  “娘娘,别睡,您还不能睡。”
  洛墨知道,此刻自己若是睡了,不久后可能会发生什么,也许面临的就会是长久的深眠。虽然几率小到不能再小,以目前体质而言也不会有那种事,但万一就把那万万分之一给碰上了呢?
  也都是没准的事。
  “娘娘,您可要抱抱小皇子?”
  问话的是青提,其小巧的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可以看出,虽然百般折磨都在自家娘娘身上,可周围候着的那三名宫人心中一点都不轻松。
  张了张口,只得发出沙哑的音节,不过多长时间,原是喉咙再次干涩,洛墨便点了点头。
  不自觉地,唇边挂上了一丝温暖的笑。
  宫人们识趣退去,殿内只余下这难得化繁为简的一家三口,感受着脑袋枕着的钟离卿的大腿传来的温度,感受着怀中软软糯糯仿佛一团年糕的小生命,当即便觉此生已无遗憾。
  时光如梭。
  看着那不过一块大号南瓜大的婴孩渐渐会爬了、会发出一些极其简单的声音,洛墨这位母亲也由最开始的手足无措转而变为了照顾孩子得心应手起来,喂奶,换尿布,什么本应由奶娘来做的差事也均由洛墨一应代劳了。
  作为宫里的娘娘,还是身份最为珍贵的那一位,如此行为不可说不难得。
  但这对于洛墨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能大概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是那般对待嗷嗷待哺的自己。
  “门门门……”
  “是母,母后的母。”
  “门门门门……”
  “哎,娘娘,是奴婢败了。”荔枝实在有点泄气,只因教大皇子学叫母后她已然教了数天,而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地进展,该门还是门。
  “没甚么,阿彦叫他父皇也是发发发个没完呢,”洛墨坐到塌前好笑地捏了捏孩儿的脸蛋,那宛如剥壳鸡蛋般的触感足以令世间所有女人羡慕不已,“男孩子本就学话晚些,不急。”
  虽然早已明白前世的许多东西在这一世都会重现,在听到钟离卿亲口说出大皇儿取字为彦,洛墨仍是不免心中感怀。
  那个一见她,无论何时无论做甚都会立刻变得神情小心翼翼的儿子,分明小小年纪,却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冷淡之下变得愈发成熟。
  人道是太子聪颖,殊不知她这位母亲在背后做出的“努力”有几何。
  无妨,重来一世,儿子有机会好好养!
  可三日后荔枝便要离了大昌,随那劳什子北门啸去本地,不仅荔枝近来抱着阿彦不肯撒手、生怕少见阿彦分分秒秒,就连洛墨都产生了一种宛若老母亲远嫁女儿的想法——恨铁不成钢。
  嫁恁远做甚,以后相见的机会怕是渺茫了……
  摇摇头,不再想。
  人与人分离是必然,只不过有时间早晚,以及缘由之分。但不论好的坏的,都无法更改,难以避免。
  对于这一点,洛墨倒是很看得开。
  三日后。
  面对大哭不止的荔枝,洛墨的反应仅仅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柔声告诉她,只要她想回来,凤仪宫的大门永远都会为她敞开。
  得了这么个郑重的承诺,某时幼稚如孩童的荔枝才抹了抹眼泪,重新绽放笑颜。
  ……
  一岁大的孩子哪里还像刚出生时抱着那般轻松,往往是抱上一会子,洛墨的手臂便要酸得不行。
  也正是在这种促进之下,除了必要时候应该教孩子走路,除了裴若一脸不耐烦地在某次晨昏定省上将凤引交还并着麻烦洛墨重新着手管理后宫,洛墨其余的小半时间都用在了练习臂力上。
  强身健体嘛?
  不不不,只是为了抱孩子。
  站在城墙之上远眺北地使者的队伍,那时洛墨垂下披散在双肩的头发已经被阿彦搅得一团糟,而洛墨却似完全没有发觉一般,并未如往常般拿开他的手轻声告诉他不能玩,那目光始终是没怎么移开过,直到长长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
  安慰荔枝,使她开开心心走了,心中仍是不免怅然若失。
  “走了?”
  钟离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洛墨不必想,也知道钟离卿这是才下了早朝就匆匆赶来瞧瞧自己,嘴边挂上一抹笑,旋即整个人便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
  侧目视去,见他眉目温柔。
  “恩。”洛墨轻声地应着,心中的那点说不上酸楚的情绪被悄然冲淡了不少,心知钟离卿对自己的体贴。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城墙之上的地面,偶与被风拂起的金色龙袍贴合在一起,好奇的孩童眨巴着眼,手里母后的发丝没撒,又将父皇的捉来握在一处,七扭八歪,七扭八歪,形成了个神似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