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南地
“奴婢明白。”
几句话了结,终于能够上床歇息,本就困乏不行的洛墨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与大昌相隔万里的南地皇宫,还在进行着一场鸡飞狗跳的斗争。
“母妃,母妃,阿瑶知错了!阿瑶再也不敢了!求母妃别打阿瑶了!”
女童的哭声响彻在空荡荡的宫殿里,许是因这哭闹持续时间的过久,清脆的童音里也带上了不少沙哑,然而,与之对应的是一声娇娇的笑——
“小公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呵呵呵,当真有趣……本宫,可曾打过你?”
有时候,温柔不见得是令人舒适的存在,反而心中更像多了一根刺,不止无法正常吞咽,就连开口仿佛也成了一种奢望。
一双本是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悲恸,若细细观之定会发现,其神色中充满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困惑有迷茫,有不解有惆怅,更多的还是源自重重挣扎的痛苦。
她是南地宫中的小公主。
百姓们都说父皇最宠爱的就是她。
可是事实上呢,她是后宫里能够面见自己父皇次数最少的人,比那些个杂扫侍候的太监宫女还要远远不足。这听起来很是可笑,可惜,可笑的背后往往才有可怜真正存在着。
她可怜吗?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能够穿着细绸子制就的衣服,能够戴着好看样式的头饰,能够吃上许多美味佳肴,能够一句话就决定母妃口中那些蝼蚁的生死……虽然这些是在人数众多的场合才会出现的情况。
身上的衣裳虽没有补丁,但早已被水洗得发白了,她想换一件颜色鲜艳点的小衣,同母妃说了,可母妃却告诉她小姑娘家家穿白色才是最好看的。
可是母妃,既然您说姑娘家穿白色最好看,为什么您还日日着那些个极其好看的衣裳呢?
她不知道。
但她在心里深深明白,她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因为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看待外界的很多角度就会极大地发生改变。她并非不懂,而是不愿,不愿在背后猜测自己名义上的母妃。
毕竟,母妃也是养了她足有三年的人啊。
养育之恩就是养育之恩,怎么会因为几次打骂就受到改变呢,即使身上每隔两三天就要青一块紫一块的,夜里睡觉时偶尔翻身还会痛醒。
“母妃不曾打阿瑶,方才是阿瑶口误了。”
打他的是母妃手底下的奴才们。
但如果没有母妃的命令,那些人又怎敢向自己动手呢,唉,母妃若是撒谎,可否挑选个能够自圆其说的来呢,人家已不是去年那个五岁的小娃娃了。女童在心中如是想到。
“哦,是么,原来,小公主也有口误的时候呢。”
又是一声笑,女人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走到了长凳跟前,对着持木棍其中之一的那个奴才摆了摆手,然后那名奴才便赶忙将手中木棍递过去,躬身退下。
而那名奴才对面的那个,也顺势随着其退下站到一旁。
全程没有任何语言以及眼神交流,可发展却是那么的流畅,没有一点点停顿和犹豫,似是发生了百八十遍那般的轻车熟路。
意识到身周变化的女童,脸上的神情不再似以往般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渐渐的决绝,只她垂眸思索片刻,然后便保持原来的动作问着身后的女人道“母妃,这是打算亲自惩戒阿瑶了吗?”
“小公主既口误在先,本宫又哪里有不顺了你的意的道理呢,否则呀,陛下看到了又要说道本宫了。”
话音未落,木板拍打在肉的声音响起。
牙关紧紧闭合,无论如何,这次的她是不会再掉眼泪了,因为她终于知道,落泪不会引得母妃心中产生一丝怜惜,反而会加深其眼中的快意。
轻笑就在耳边。
就像一根根锋利的银针正拼命地往指缝间钻一样,钻在心里,疼在心里,以至于到最后,身上的感觉丝毫也无,只有呼吸越发困难,叫人平白地有些上不来气。
“母妃说的是。”
勉力缓了口气,女童应声道。
女人有些诧异“哟,这次怎么学乖了,不跟本宫顶嘴了?”
从前,顶嘴的时候,是因为心里时常念着母妃能够回头看自己一眼,寻思自己哪怕多说一句,即使那话是不讨喜的,能够引起母妃的注意也是好的,然而,事到今日终于发现,母妃与自己之间存在的并非能否回头看上一眼的问题,而是对方的眼里从来都不曾有自己这个人。
从来没有,又论何看与不看?
“母妃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往是阿瑶不懂事,叫母妃心伤难过了,之后阿瑶定不会再与母妃顶嘴,”说话的同时,身子仍受着木板重重地拍打,故而声音总是颤颤巍巍的,但那并没有影响声音中的坚定之意,“先前同父皇之言是阿瑶顽皮,待明儿个一早阿瑶便去寻父皇说明真相,想必父皇便再也不会误会母妃了。”
什么说明真相,有的只有被强力歪曲的背后。
昨儿个父皇来看自己,碰巧母妃出宫不在此处,于是父皇没有在受到母妃各种言论的阻拦,使得自己终于在这半年以来见到了父皇一面。
见着自家留存于深宫唯一的女儿,即使因见面极少导致事实上感情极其浅薄,这位瞧着面容虽算不上老而两鬓却已斑白的君主久似铁石的心中也不禁有些缅怀。
这么个女娃娃,刚出生时才那么一大点儿,如今就一长的这般高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可是,为何女儿见了自己,脸上除了明显的惊喜,还有一丝怯怯呢?
她在怕什么……即使从政多年,揣摩了无数大臣的复杂心思,这位君主仍旧无法得知身边的女人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哪怕是最为亲近的枕边人,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哪怕是,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