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沙凋来路

  更倒霉的还在后头,而这个后头,并非指时间的后,指的是如今身后的后。
  “我说,你还跟着我干啥?”
  易杨感觉刚才和他打架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现在不仅累,还想直接瘫在地上,因为他已经费尽心思和身后那个叫沙凋的家伙说了一路了。
  可惜,怎么说都不行。
  他还是不走。
  起初那人还摇头晃脑地解释理由,什么师父放自己出来其实没什么事、主要目的就是历练,什么我既然拿了你的羊差点让你空手而归完不成任务算是我的不对,什么我真是没事干啊你就带我一程吧……总之,别想说服我。
  这人的意志力也是有够坚定了,易杨无言地在心中想到。
  而其身后驾马赶羊的阿风则一脸幽怨,低声念叨着:“少爷两个月都跟我说不了这么多话,怎么到了这人身上就这么能说……哼,一代新人换旧人,少爷真是喜新厌旧。”
  “阿风,你说什么呢?”
  易杨转过头来,一脸古怪地问道。
  “啊少爷,阿风什么都没说,您一定是听错了,”阿风反应过来,连忙摆手,然而又窃喜着,见自家少爷重新将头转了回去,低声继续念叨,“嘿嘿嘿,少爷今天终于跟我说话了。”
  前面的易杨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忒话痨了,幼时起便陪在自己身边,那时周边常没什么人,只有自己二人相伴,易杨也就其有话便应上几句。
  一应可就收不住咯。
  起先那家伙是高兴终于有人跟自己说话了,然后每天每时每刻都要找各种话题,空闲还好说,忙碌可就叫人想拿抹布堵住他那一张嘴……久而久之,也就疲于搭理了。
  理一句后面还有十句等着放呢,所以机智的人都应该选择防患于未然——假装听不见。
  及不得不凑成一团的三人就此决定,今晚再在这边陲小镇留宿一晚,然后就启程回江南,交完羊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另三人谁也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看似节省体力的决策,却令他们置于险地。
  一人一间上房,各自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祛了长期奔波带来的乏,寻思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界也不会有什么歹人,最坏的也不过是偷鸡摸狗,而自己几人既无鸡也无狗,只有不断掉毛的几只羊。
  能有什么人来呢,
  各自注意些别掉床底下去便是。
  抱着这种想法,几人沉沉睡去,然而未至子夜,那居于最左房间的沙凋蓦地惊醒,正欲揉眼,向外探头估摸一下此是何时,那手还抬起又生生止住了。
  没来由地心中一悚。
  下一刻,身子已先脑子一步翻滚下了床,拿过枕边剑便跳出了窗,整个人伏于屋顶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静,静得有些不太对劲。
  心思转动间,一侧屋檐便有人飞身接近而上,暗色的短匕隐在夜色里叫人看不分明,不过对于长期独自混迹江湖的沙凋大盗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难事。
  “你就是沙凋?”
  妈的,为什么,人们初见自己都要问一句你就是沙凋,真是的,怕谁不知道自己姓沙名凋吗!
  沙凋没好气道:“是我,怎的?”
  “是你就准没错了,”话音未落,似是怕自己要找的人逃跑了似的,只见那人快步上前,紧接着刺出一匕,“偷东西偷到我家主子头上,这次可由不得你了,小的们,上!”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蜂拥而至,一把把暗色匕首时有微闪,就如一匹匹虎视眈眈的丛林夜狼,一旦你放松了警惕就要扑上来咬下一大口肉走。
  “你家主子哪位?”
  沙凋边问着,边抽出腰间长剑反手一扫,最先上来的几人瞬间遇到掣肘被击退了,但架不住对方人太多,一波闪避而另一波赶忙接上,不给人一点思考和喘息的机会。
  这来得太诡异了。
  沙凋自问遇到过打上门来的势力不下少数,可并没有一个是这么心急,生怕人不见了……对,就是心急,没有自报家门,有的只是上来就围剿,说他们是来杀人寻仇,倒不如说是想来抓人的。
  自己的存在对什么人造成了威胁?
  “废话少说,看剑!”
  一寸长一寸强,此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见短匕攻破不得,那群人纷纷从背后抽出剑来。
  “哟呵,有备而来啊。”
  低声感叹了一声,心知这群人目的驳杂,便也没有继续问的想法,反正他们也不会说,遂把注意力放到手中长剑之上,不管怎么说,先应付了这场仗再论其他。
  这人功夫也不知从师何人,在二十来人手下竟然丝毫不见慌乱,反而还有些游刃有余的架势显现出来,甫一听到动静的易杨在黑衣人出现以后便很快施展轻功到了屋顶的另一头静观其变,心下对这沙凋的实力大为惊讶。
  “少爷,我们……”阿风低声问道。
  易杨摇了摇头,没说话,眼珠子始终盯着战斗的那一头。
  “以前听说这沙凋大盗的轻功极好,殊不知其近身功夫也丝毫不逊,若有人将此当作其短板,定是要吃大亏的。”阿风继续说道。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但易杨已在心中点了点头,心说此人来路恐怕不简单,并非江湖所传的那般。
  江湖中人,对于旁人争斗往往是作壁上观,哪怕已经闹出几条人命了,这刀子伸不到自己头上,总归也是无所畏惧,根本不会翻个眼皮的。
  有言评之冷血,其实倒不如说是自保。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自己前一秒还帮助的人,下一秒会不会反手给自己后背来上一刀。
  此话看似诡异,其实往往有迹可循。
  寻思着这场战斗很快就会顺理成章地落下帷幕,易杨始终绷着的神经将松,那边沙凋也放了话让他们练几年再来,却见斜里暗处出现了一把墨绿色匕首——
  明显是淬了毒的!
  而沙凋全无所觉般,正挥出最后一剑。
  墨绿色匕首无声无息,眼见着就要刺中沙凋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