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心照不宣
大皇子满月宴倒还好说,毕竟是皇长子,仪式精细些、隆重些,但由宫人抱着完成一系列过程也就只剩下欣赏歌舞与吃些东西了。
莺莺燕燕的歌舞进行着,与钟离卿一右一左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算不上枯燥。而一旦钟离卿被大臣敬酒或是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时,罗婧的目光便会及时投过来,个中意味一看便知。
洛墨没作理会,仅逗弄着襁褓里的孩子,心里想着这种场合留给大人自娱自乐,其实孩子本身除了得一块玉也就没什么可参与的了。
玉是个好的,昆山之玉,对于才满月的孩子用处不大,洛墨索性也就命青提将其收到了凤仪宫的库房,待其懂事了再拿出来给他。
那北门啸也是个有趣的,说什么自己在北地没有见过满月宴非要留下来吃个大皇子的满月酒再走,然后正因为如此,半月后其离开时还要再为其举办一次宫宴以作送行。话是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北地皇室人丁稀薄,北门啸上头除了一位整日流连在烟花之地的兄长外再无其他。
而下头,别说不着调的兄长指不定何年才会娶妻,其本身恐怕也得等到猴年马月。
“嫔妾敬娘娘一杯。”
熟悉的嗓音在远处响起,洛墨抬了头,正见李珂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手里举着一杯酒,半倚在桌案边的模样别有一番风姿。
看来是喝得不少了。
李珂于几日前醒了过来,洛墨得知后第一时间就将大皇子交给了青提,而自己带着荔枝过去,结果才进了她那寝殿,一股子酒味就充斥了整个鼻腔。
“才睡醒就大肆酗酒,李嫔娘娘果真是有雅兴。”洛墨有点阴阳怪气道,不为别的,只因她没想到李珂竟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墨姐姐,他来找我了。”
不必李珂说,洛墨也能够猜到李珂口中所说的他是谁,站在原处盯着李珂略微颤抖的背影半晌不语。
李珂又饮下一小壶才继续道:“他说,他不想要功名,也不想要什么少年将军的美名,只求能带我走。”脑海里出现那日夜里赵潜对自己说的话:珂,同我走吧,我带你出宫,以后我们不再踏入京城一步……再在这里待下去,我怕你被欺负。
李珂很明白,他是听到了自己昏迷不醒的消息,一时担心才冒险翻墙入了宫来见自己,可是宫妃与将军逃跑哪里有一例能够落得善终的,再者,自己肩负家族使命、李氏一族终生追随洛氏,岂能因儿女情长耽误了正事。
她记得自己说的话,也记得自己当时冷漠得可怕的表情:“我李珂便是有朝一日真个死了,也绝不会成为你赵氏的鬼。”
于是,赵潜被自己气走了。
可她自己的心也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闺阁时只道才子佳人的故事过于磨叽,那什么佳人因着各种理由而对才子言不由衷依旧让人觉得可笑至极。然那种事真个发生到自己身上,李珂无奈得发觉,原来自己也不过是可笑至极四个字。
而此刻,赵潜就坐在她的正对面。
李珂不敢看他,更不知晓他此刻是否同自己一般心如刀割,只有一杯接着一杯,企图以酒精将自己麻痹了。但就如洛墨所认为的那样,宫里的酒水也就比普通的水要有了那么点味道而已,便是喝得再多,也只有想要如厕的份儿。
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洛墨身上。
洛墨瞧着隔海相望的二人心里也一阵发苦,然而李珂那日的态度已给了她最好的答案,聪明人心知有些事不可为便应当机立断,容不得所谓的藕断丝连。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想来,这是李珂和赵潜最后的心照不宣了。
“本宫还要照看大皇子,不便饮酒,只有以茶代酒作为回敬了。”洛墨浅浅一笑,便对着李珂遥遥举了杯。
“甚好。”又是一饮而尽。
“瞧着李嫔妹妹双颊微红,想来是有些醉了,皇上,不如臣妾派青提送李嫔妹妹回宫罢。”洛墨想了想,转头对钟离卿道。
李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别人不晓得,墨姐姐你可是极其了解我但凡喝酒都会闹个大红脸,真个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同时也对洛墨深有感激,她替自己解了围,然后便拟了微醺的步伐在青提的搀扶下走出承乾宫。
凉风幽幽地从湖面吹拂到人儿的身上,李珂话别青提,独自走到了御花园,绕着走了几圈,脚底有些累了,才上了西南边的凉亭,被小风一吹更觉冷,可略微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了。
李珂很喜欢这种通透的感觉,即使心口隐隐泛着疼。
时有飞鸟路过,在头顶留下只言片语的悦耳……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这等安宁了,李珂思索许久,也没给出个答案,算算时间,其实并不久,可心里啊仿佛度过了沧海桑田。
阖上双目再待一会儿,就一会儿,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
“李嫔娘娘不是醉了酒么,怎会待在此处?”陌生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李珂一惊,倏地转过身去,正见那蛮国二皇子北门啸站在不远处,手里仿佛拿着什么物事。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李珂心觉不妙,尚且不了解北门啸此人如何,可才准备后退的步子生生止住——倘若退了,那才更为不妙。李珂相信,如果自己跑了而北门啸有意追,便是将脚下这不便快跑的宫鞋给踢了也是走不脱的,倒不如乖乖站在原地,敌不动我不动。
“不知二皇子找李珂有何事?”
李珂规矩行了个礼,手隐在袖中寻思着一旦他有什么不良举动便迅速从头上拔下簪子与他拼个你死我活,防备着,警戒着,却见那北门啸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手里的东西在月色下发着莹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