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夫人大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无非都是在议论皇后娘娘亲手缝制的这个所谓靠垫的新奇玩意儿。
  由于殿内没带女眷的还是占据了大多数,人们无一不是在用羡艳的目光瞧着皇上,成了家的还好说,寻思回府叫自家婆娘也给自己缝一个凑凑热闹,而没成家仍打光棍的,其中便以蛮国二皇子北门啸为首,一双眼自那物事被拿出来之后就没再离开过。
  若细细观察之,会发现个中不仅蕴含较常人还多的羡慕,还有些许诧异和疑惑,而原因为何,便只有其自己才清楚了。
  这处最有趣的当属左右丞相,二人均是带着夫人前来,而那右丞夫人一向又是个爱招惹事儿的,自打嫁进阮府以来便时时刻刻将自己与洛墨她娘亲相对比,即使未有一次胜出,但总是咬得极紧。
  放在往常,阮峰定不会与自家夫人说什么,而今天加上在大朝会上被洛与青那方压了一头,心中自有不忿,总算是没憋住话:“你瞧瞧人家,当娘的不仅手巧贤惠,闺女也会缝东西了,还做得那么好,再看我们阮家……”
  “我怎么了?”
  “夫人,我们阮家也是极好的,”一只耳朵被揪住,虽然并不疼,可是底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阮峰感觉面子都要被这不知里外的婆娘给丢尽了,连连低声告饶,“还是快快将手放下,皇上瞧着咱们呐。”
  “回府再收拾你!”
  “是是是,夫人大义,夫人大义。”阮峰拱了拱手,心道总算好言好语把这婆娘给哄好了,然后就悄悄往边上留了一耳朵,听了半晌,发现姓洛的那边没有讨论自己,这才放下了心。
  这时传来洛与青的一声轻笑。
  阮峰便似惊弓之鸟、蹭地一下将头转了过去瞪着洛与青。结果正因为动作太大,只听‘嘎’地一声——
  “嘶。”阮峰倒抽了一口气。
  “右丞这又是何苦。”洛与青本端着杯,听见动静后忙看过去,却见阮峰龇牙咧嘴地单手捂着脖子,模样极为难言,垂眼浅笑,便转了回去,道:“夫人,敬你一杯。”
  简直太可恨了,但此时的阮峰却没那么多心思想这个,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脖子有点转不回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本国送礼的总算是结束,轮到使节,也就是北门啸那边送礼了。
  也没见北门啸有什么吩咐,其左手边的那名随从便身后拖出来了个黑金箱子,然后右手边的那个走过去与其一同将箱子抬起,忽略了本应先过眼的小陶子,直接走到了钟离卿所坐位置的正下方道:“我们陛下说了,此刀极凶,第二眼只可给真正的皇者看。”
  这嗓门一出,众人深感这才叫北地人。
  不过他们话里的含义不可忽视,第二眼只可给真正的皇者看,那么第一眼能看的想必也是个真正的皇者呗?就是不知道这所谓的皇者,是那位远在北地的蛮国皇帝,是皇室太子,还是近在眼前的这名二皇子。
  眼看着要开箱,旁边的太后已经惜命的把眼睛给闭上了,洛墨正要效仿,手背却覆上了个温热的物事,一惊,发现是钟离卿的手。
  好罢,看就看……不对,不行啊,自己腹中还有个小生命呢!
  于是洛墨将手盖了上去,对着钟离卿摇摇头便也阖上了双目。
  无奈一笑,然后钟离卿便瞧着那黑金的长方形盒子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打开,有些滑稽的是,那两名蛮国随从的眼睛也是闭着的,但场上并没有一个人笑,都在静静地等待结果。
  这是两国之间的对决。
  即使这对决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明显。
  但归根结底,都是来自蛮国皇室对大昌的试探,若是过了,那么收下刀,两国之间关系更为和睦,甚至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但若是没过,蛮国一方会有什么说法未可知,单单大昌的新皇钟离卿,其在本国境内的地位都要遭受动摇。
  登基不过一年,朝堂将稳之际,却传出了新皇并非真正皇者的消息!那么有异心者便可借机揭竿而起,掀翻钟离氏,由自己来坐那龙椅。
  此时的洛墨也不由有些紧张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钟离卿,相反,但凡涉及朝堂之事,洛墨就从没有一次怀疑过他的能力,可是作为他的结发之妻,作为经历了他起起落落的枕边人,洛墨很难不为其忧心。这就像将军即将上战场了,即使家中夫人再不质疑其才能,也难免会时时念着、常常想着,偶尔还会从噩梦中惊醒。
  这么一入神的工夫,洛墨就听得一名蛮国使赞叹道:“不愧是大昌新皇。”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把难以名状的刀。
  并非其铸造多么鬼斧神工,也并非如何给人以惊艳之感,完全是因为这刀实在是太丑了,丑得不忍直视,丑得天妒人怨。
  关键其线条还流畅至极,若不是经了世间顶级铸造大师的手,那便只有一个解释:此刀是天然形成的。
  虽说结果令两位蛮国的随从极为满意,他们还以蛮国最尊崇的礼节向钟离卿行了一礼,可是对钟离卿了解颇深的洛墨却发现钟离卿难得的沉默了,眼中还隐约有了些忌惮之色。
  刚才发生了什么?
  洛墨不好问,也不能问,且殿内也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
  “此等厚礼,大昌收下了。”
  得钟离卿一句话,那两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地给他鞠了一躬,便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北门啸的身后。陶子则快步走到那黑金长方形箱子一侧,半眯着眼将盖子合上,随手招来一殿内边缘侍候的宫人,与其一同把东西给抬走了。
  “能得这刀认可的人,差不了。”
  北门啸说完话,便遥遥对着钟离卿一拱手,拿起事先倒满酒的酒杯,仰头直接喝了。
  似乎,这刀对于北地人有着什么非比寻常的意义,明眼人已感觉到北门啸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本以为此事已了,却见其将酒喝罢,还欲言又止地盯着钟离卿。
  比谁的好奇心更强么,洛墨暗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