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当官儿的

  “起来吧,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呢。”
  可是太后,不让秀妃娘娘站起来的人不正是您么。
  众人齐齐腹诽道。
  杜羽绫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气都无处安放,直欲冲破屋顶飞到天上去,而站在大殿边缘处的百香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心知自己只有一忍再忍。
  便再次行了个礼,抬头瞧了一眼正喝着热茶的太后,才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云瑛丫头,过来,给哀家捏捏肩。”
  得太后命令,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柳云瑛依言走过去,乖巧地为太后捏起了肩。
  瞧见底下端坐的诸位妃嫔,柳云瑛只觉这一刻的自己宛若台上戏子。站在此处咿咿呀呀的,没有人关注自己唱的到底是什么内容,更没有人发现自己眼角滑下的一滴泪。
  有且只有的便是这人舞得好不好看。
  大概是距离原因,人们更多的只能看到自己的动作而关注不到细微的神情变化,这无可厚非,但是柳云瑛永远忘不了那个地方那年的那一刻。
  那时正值冬日,同自己一道被爹娘勒令学习舞艺的几个女孩子都在抱怨着冷,并且撺掇着教学的舞娘子早些放她们回家。
  看着为首的女孩子向自己投来的满是期待的目光,柳云瑛还是摇了摇头,即使目光带着歉意,但结果还是那个结果。舞娘子由于柳云瑛、也就是当地地方官的女儿没有同意,便照常令大家脱了棉衣,一个个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在空地上瑟瑟发抖地练着基本功。
  “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官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平常也不办什么实事。”
  “当官儿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快别说了,没看人家哆嗦都不带哆嗦一下的么,金枝玉叶可比我们这些要抗冻得多了。”
  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说话哪里会像大人一般考虑将给他人造成什么影响呢,而几个女孩子见柳云瑛一直不开口,便以为她是默认自己几人的意思了,于是心中有气、说话越发过分。
  分明同样的年龄,同样幼小的柳云瑛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一句。
  哪怕是三个字:我没有。
  自小便被教育不可回嘴的柳云瑛只有保持缄默,因为如果回嘴的话就会被打,会被父亲拿着浸泡了辣椒水的铁鞭抽在身上,会被母亲满眼泪水口中喊着你不乖地脱去一身棉衣然后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然后再站在冷风中,直到衣服干了为止。
  她不想说话。
  但是如果能够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柳云瑛即便是拼着被父亲以为自己再次收不住寒早回家而抽了鞭子,也是要跟那些女孩子统一战线的。
  因为一月后的那日正值冬至。
  比自己父亲略微高了芝麻大点级别的小官来到了自己家乡,这个被外人无不称为穷乡僻壤的地方。
  小官指名要舞娘子献舞一支,然而那天的舞娘子却是面色发白、说什么也不肯应,但强权压头,不得已指了她亲自授艺的柳云瑛几人上台跳舞。
  演出一点也不精彩,屁大点的娃娃平胸平臀,哪有什么线条可看,尤其是柳云瑛身后的那几个小姑娘还不住发着抖……整场表演完全就是靠着小小的柳云瑛独自一人强撑下来的。
  许是年纪那么小仍不怯场,又许是这名梳着双平髻的女童儿已初成美人之胚,那个小官很是满意。
  但是令柳云瑛不解的是,自己分明由丫鬟婆子照顾着更衣,后台却进来了那个人,他不仅没有避嫌,还上前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难不成外头的人小时候都没有被教导过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么?
  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掩饰住——父亲说过,这人不能得罪。云瑛虽年纪尚轻,可总也是要懂得察言观色的,否则还可能会多受上好几顿打呢,柳云瑛为着自己这一觉悟而感到欣喜,自己长大了,懂得为家里思考了,以后爹娘就不会再打自己了。
  甚至因为这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柳云瑛的小嘴儿轻轻翘起。
  殊不知那一副神情看在他人眼里则显得更为可人——可人可人,可不就是美味可口的人儿么?
  大腹便便的男人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瞬间浮想联翩。
  好在身旁跟着的婆子正是从出生起便拉扯柳云瑛的乳娘,半大点儿孩子看不出来的事哪能连她也看不出来,当即一步跨到了前头,将不到胯高的柳云瑛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大人,这娃儿是此处父母官的掌上明珠,且身子骨尚未发育完好,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你这婆子说得叫什么话?好像本官对童儿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我且告诉你,话不可以乱说,而奶……倒是可以多喂,嘿嘿嘿。”话音未落,其毫不掩饰的目光就在柳云瑛的乳娘身上大胆扫视了起来,然后停留在了最为突出的某处。
  “大人的话,婆子听不懂。”
  柳云瑛只感到乳娘推了自己一把,于是便乖乖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着眼前衣角翩飞,自己就被乳娘抱了起来。只听乳娘接着说道:“若大人没有旁的事,婆子便带着自家小姐告退了。”
  然而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属于孩童,另一个则属于大人,小小的柳云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乳娘手臂在不住地颤抖。
  “乳娘,我们……”那句走吧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嘴巴就被乳娘用手给捂住了,然后柳云瑛便瞧着乳娘转头看着自己道:“瑛儿。”
  嘴巴仍被乳娘捂着,她说不出来话,只是下意识地冲着乳娘摇了摇头。
  “大人,我送瑛儿出去。”
  那所谓的大人似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或是其神色掺杂了些其他的不可言说的东西,使得本就对于周边较为敏感的孩童终究觉察了一丝不对劲。
  而且,一向在外头只称自己为小姐的乳娘,怎么这时突然喊起了自己的小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