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没有你的梦

  听到他这么说,洛墨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数天前那个关于阿彦的梦,枯木上一张完全与记忆中相符的脸,就连声音也是那般想象。
  只是少了些难以察觉的孺慕之情。
  即便是再不够格的母亲,也定会察觉到自己孩子的这一变化,毕竟孩童的情感是作不了伪的。
  钟离卿应该不会梦到阿彦吧,毕竟这一世的他连阿彦是谁都不知道,只是这念头一经产生就很难消除下去,于是洛墨轻声问道:“是吗,都做了些什么梦?”
  “太多了,无法形容,”钟离卿想了想,然后道,“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没有你的梦。”
  没有自己的梦?
  这不很正常吗,洛墨心中道,但很快就意识到钟离卿所说的没有并非自己以为的不存在,而是彻彻底底地从身边消失。
  “梦都是假的,”洛墨开口道,然后又不禁心觉有趣,打趣钟离卿道,“原来强大如你皇帝陛下钟离卿,也会做这种患得患失的梦,我还道这不过是女儿家的无病呻|吟呢。”
  钟离卿笑了笑,没接话。
  “再休息会吧?感觉你还没睡多久。”洛墨建议道。
  钟离卿回道:“不了,在你这用过晚膳还要回承乾宫与众臣议事。”
  听他这么一说,洛墨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钟离卿的习惯向来是白日里议事,极少会有在晚膳后还要探讨政事的情况出现。故而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但自己又解决不了,没必要再去问他徒增压力,便转移了话题道:“仁妃和嘉妃那边去看过了吗?”
  恩,好像这个话题转移得不太成功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墨心道。连忙又住了嘴。
  瞧着自家秋月一系列的表情变化,钟离卿只觉一身的倦意已被尽数驱散,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温馨,想来在这偌大京城甚至整个大昌,自己身上重担所带来的压力便只有在这凤仪宫、在自家秋月身边才能稍微暂时得到缓解了。
  于是接口道:“去看过了,罗婧身上只是些擦伤,已被太医包扎过了,没多大问题,而红袖的孩子保不住了,兴许身子多少还要受些影响。”
  可不是要受些影响,胎死腹中半月有余,又自己主动去找事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身子能恢复如初才怪,都是她自找的。怀个孩子还整日里熏个味道那么重的香,净考虑自己舒坦了,哪里有个为人母的模样。
  洛墨心里这么想着,又忆起来自己得知阮红袖有孕后送去嘉延宫的送子观音像……不知阮红袖一事与这个有无关联,倘若有,那便证明了七字真言——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崇神佛但不可不敬。
  “嘉妃做事未免有些欠考虑了。”洛墨淡淡地评价道,神色没什么变动,不知是在说阮红袖故意以撵车撞罗婧,还是在说其不敬神佛自食其果。
  “红袖向来如此,”钟离卿这么一说引起了洛墨的注意,刚想问却听钟离卿接着道,“秋月你也是,多大个人了,听到出了事还是风风火火的。你就不想想,万一自己跑的途中被绊倒或者滑倒了怎么办?”
  “摔就摔呗,穿得衣服厚,也不是很疼,”洛墨不在意道,“再者说了出事的可是两个有身子的,万一真闹出个人命,于你于我于整个大昌都不好。”
  毕竟如今正值讨伐蛮国北地之际,若在国内传出了宫中出人命的消息,恐怕于军心、于民心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换句话说,若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则极易影响战争的胜负。
  “你啊……”钟离卿抬手刮了刮洛墨的鼻梁,无奈道,“我知你时刻以皇后的身份要求着自己,生怕宫里闹出一点事进而影响朝廷,但时不时也该想一想,倘若你真个因此出了事,那么我又该作何想呢?你说我到时需得埋怨你不注意自己还是整日里为你担惊受怕呢?”
  “额……这个……”
  洛墨顿时哑口无言。
  本打算着赶紧跑到现场去将事务处理,洛墨当时哪里来得及顾及到自己、以及那些劳什子皇后威仪,更别说钟离卿会不会因此担心自己了。
  说归说,钟离卿的意思她也明白,只是如果当时的情形再次在自己眼前重现,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热心也好,善心也罢,总归不负自己的良心!
  “我……总之我觉得我身为皇后该当如此。”看着钟离卿有些严肃的神情,洛墨心知应当先将他的话答应下来,但是做不到的事她又不想去应付他,于是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傻丫头,谁说的皇后就要身先士卒了?”
  “我是皇后我说了算!”
  “那我还是皇上呢。”
  “皇上又如何,你钟离卿又不是皇后,”洛墨接着道,“哼你可别忘了,在这大昌,帝后地位同等,你并不能限制我的作为和选择!”
  这话一出,洛墨莫名感觉此时的自己有点像顽皮出逃的孩童被家人抓了个正着却不死心地还想嘴硬。
  但是自己确实没错。
  只是表达出来的方式未免有些伤人了,意识到这一点,洛墨难免有些愧疚,毕竟前后相识总共数十年以来钟离卿从未像自己这般说过话,即使气到不行也只不过是拂袖而去罢了。
  “皇后怎么了,你说皇后怎么了。”钟离卿边缓缓说,边向着自己靠近。
  “我说我,我……我刚才的话有失……有失分寸,如果无意间伤到你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
  钟离卿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没好好休息,否则怎么会有朝一日听到自家秋月也会低头认错呢,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秋月,你说什么?”
  “我为我刚才的冲动表示歉意,”洛墨这次垂下头,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表达方式多有不妥之处,但我的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秋月你,还是那么可爱啊。”
  瞧着钟离卿向自己凑近,迷茫于刚才他说的话里为何会扯到自己可爱,还没想出来缘由为何,便觉唇上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