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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楼起,红墙绕。
  伊人双鬓斑白面容老,
  余事旧梦成空随魂销。
  红妆镜台前,洛墨盯着镜中自己年轻的容颜,久久未发一言。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发如泼墨般披散在纤瘦的双肩,皮肤白皙,一张小脸在红袍的映衬之下显得尤为精致动人。除了眼底下浓浓的乌青,一切近乎完美。
  但事情发生地完全出乎意料。
  谁能想到一个本该自缢而死的人想死没死成,结果还重生回到了自己十五岁那年……真是噩耗一般的存在。
  十年纠葛不够,还要放自己回来重新经历一遍,惯于言行有度的洛墨头一回生出了想要骂娘的冲动,这叫什么事?
  罢了,与其抱怨倒不如思考当下,老天爷既然给了自己重来的机会自然有其道理。况且,这也是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阮红袖,你害死我的母亲,让皇儿险些丧命,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这次我要你加倍偿还!
  “小姐。”
  一声呼喊将洛墨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洛墨转了头,正见打扮利落的青提与荔枝向自己走来。
  “青提,荔枝,你们来了。”
  洛墨微微一笑,与她们的分别恍如昨日,却仿佛能够通过两名贴身丫鬟看到其他的东西,比如久远的怀念与感激。摇摇头,甩去各种思索,洛墨正要张口说话,却听荔枝道:“皇上他真是太过分了!小姐,您受委屈了……”
  荔枝不说,洛墨差点忘了这正是与钟离卿大婚的转天。
  前世的自己正是坐在此处苦苦等了一宿,然而没等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后来又因为太困睡着了进而错过晨昏定省,引得太后对自己第一印象极差。
  “没什么可委屈的,皇上不来便不来,小姐我昨夜睡得极好,你们不必担心,”眼见着青提与荔枝担忧的神色,洛墨有心解释却无从说起,总不能说如今那人来不来已不重要了吧,只得道,“好啦,为我梳妆罢,待会儿同我一道去拜见太后。咱们早些时候去,可不能叫太后等着了。”
  得了命令,青提与荔枝便按下心里的不平,正事要紧,于是开始忙碌,净面,梳发,上妆,换衣——一系列的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收拾妥当后,洛墨对着古铜镜露出了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不浓不淡,疏离有礼,心道:
  我洛墨,回来了。
  福寿宫的老嬷嬷示好般地端上来一杯热茶放在洛墨跟前,笑眯眯道:“请娘娘在此稍候,太后还未起。”
  这老嬷嬷对谁都是一副模样,没人能了解到她心中的真实所想,但这不妨碍洛墨接了她的示好,总归对自己无害,换句话讲,太后身边侍候数十年的人哪能会没有点能耐。遂抬头向老嬷嬷一笑,洛墨接过茶碗浅抿,才道:“谢过嬷嬷,喝了后身子暖和多了。”
  老嬷嬷笑而不语,转过身走了,不多时从内殿搀扶出来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那便是太后了。
  “拜见太后,”离座,盈盈一拜,“儿媳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声音透着份慵懒,随即转头对身后那嬷嬷道,“赤梅,去把我那镯子拿来。”
  类似于民间婆婆传给儿媳的物事,洛墨赶忙叫青提接下,心里也对太后对自己的感官多少有了些数。这时一阵香风袭来。
  “哎哟,这大清早的,日头照的人可真是舒坦,”迈步进殿,立于中央行了个礼,“红袖来给太后请安了。”
  哪怕再经过几世,洛墨也不会忘记这熟悉的味道,浓浓的玫瑰香,正是那毒妇阮红袖的最爱。
  悦耳的声音,娇憨美丽的外表,真是让初见的人想生出一点不喜都难,前世洛墨正是被这副样貌所蒙,才给了她一次又一次出手的机会。洛墨无声一笑,低头瞧了瞧修剪恰到好处的指甲,身后的荔枝和青提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太后依旧是那句不咸不淡的“起来吧”,而阮红袖要落座时,就跟刚发现洛墨的存在似的,讶异道:“这不是皇后姐姐吗,哎呀,红袖寻思着皇后姐姐昨夜劳累过度,兴许要日上三竿才醒,竟没想到姐姐会如此勤快。”
  “嘉妃妹妹多虑了,”洛墨转头微笑道,“本宫身为皇后,该当一切以身作则,尤其是在孝敬长辈这件事上。”
  “姐姐说得是呢。”回以灿烂一笑,阮红袖不再多言,落了座。
  不一会功夫,陆陆续续又来了人,三人洛墨都认得,正是杜羽绫、罗婧、裴若,且经过嬷嬷的介绍后,洛墨才知道自己与那个人大婚不仅天下大赦,东宫内数名侧室除了早已内定下来的阮红袖,其余人也晋了妃位。
  清妃裴若,江南富商之女,不喜与人争执,在后宫中是个不争不抢的存在,但她家是最有钱的。
  秀妃杜羽绫,兵部尚书之女,自幼一身舞艺名扬京城,也因此而自视甚高,洛墨倒觉得她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性子比较直来直去。
  仁妃罗婧,礼部尚书之女,宫中吵架常常会有她的身影出现,倒不是喜欢吵架,而是因为她喜做和事佬。
  四妃一后便是全了。
  ……
  宫中的请安也就是点点人头,露个脸再喝些早茶,然后就可以各回各宫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以性命想挟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当上皇后,呵,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接。
  “不知嘉妃妹妹的身子可好些了?”饮尽了最后一口茶,以丝绢轻拭,洛墨接道,“听说前阵子嘉妃妹妹连着三日没有进食,可千万不要伤了身子才是。”
  秀妃杜羽绫一向口快,嗤笑道:“皇后娘娘可莫要错放了好心,我听说呀,嘉妃不进食是因为皇上立后之事。使性子赌气便罢了,还非等皇上亲自去她宫里哄了才肯吃饭,可真是娇贵得很呢,就是不知我们其他人能不能有这个福分。”
  阮红袖隐晦地瞪了她一眼,正想解释,却听太后开了口:“到底是岁数大了耳朵不好使,我竟从未听过这码子事。赤梅,你可听过?”
  到底是接触久了,老嬷嬷一打眼就知晓了太后的意思,便摇了摇头意为不知。
  眼见这情形不妙,阮红袖赶忙跪下认错,同时双肩作出一副微微颤抖的动作,着实令旁观之人我见犹怜,洛墨心中哂笑,阮红袖这女人最擅长的就是示弱。但不能就让她这么轻易度过,即便自己这一世无所谓,却要为前世她大闹新婚之夜讨个公道,自是不能叫她好过。
  连忙装出自责的模样,跪到阮红袖身旁,对太后道:“儿媳看顾不周,让母后看了笑话,实在令儿媳羞愧难当,还请母后责罚。”
  “嘉妃姐姐今天极美。”仁妃罗婧跟其旁边坐着的清妃裴若夸赞了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快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力。
  大殿中央的一浓一淡、一艳一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放在太后的眼中却有些眨眼了,原因无它,只因先皇后也就是目前的太后曾有规定帝后大婚后的三天内其余后妃不可着艳,彰显地位高低。
  这也是洛墨此举的目的所在。
  “帝后大婚转天便敢着红,也当真是把我这个老家伙不放在眼里了!怎么?我加的宫规不合你意了?”太后怒道。
  阮红袖心下懊恼,昨晚连夜给爹爹送了信过去,让爹爹在承乾宫拖住皇上,事实上也确实做到了,总之皇上没能去和洛墨圆房,使得她大为得意,这才一时昏头撞了太后的忌讳。
  “太后息怒,”之前的装出来的慌乱不再,这次阮红袖是真的慌了,“红袖只是一时高兴皇后姐姐和皇上终于喜结连理,竟然违反了宫规。红袖这便回去将这一身烧了,且此后一月都不会着艳,以表明对皇后姐姐的尊敬之心!”
  然后就是一个深深的叩首。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阮红袖良久,直到阮红袖因此而微微发颤时,才终于嗯了一声:“赤梅,给承乾宫递个话过去,剔除嘉妃赐字,责令禁食三日,禁足一月,抄宫规三十遍,五日内交上来。”
  言罢,严厉的目光扫过一众妃嫔:“以后让我再听见谁以任何理由威胁皇上的,一律按今日处置!”
  “母后息怒,阮妃只是一时之失,您可莫要为此气坏了身子。”见太后这是动了真火,洛墨心下冷笑,什么都比不得皇家威仪,这老婆子为了维护皇家威仪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嘴上仍是好言好语道。
  此举便将阮红袖被剔除赐字一事坐实了,又刷了洛墨在太后眼中的“懂事”印象,可谓一举两得。
  刚出了寿康宫,耳边遥遥地传来阮红袖的低语:“皇后姐姐,你可不要得意地太早哟。”
  “抄一遍宫规动辄三四个时辰,阮妃妹妹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语毕,洛墨转身准备离去。
  “洛墨,你给我等着!”估计也是气得狠了,再加上阮红袖从小到大从未吃过这等亏,不由一时口不择言,“你终究就是个落寞!忘记护国寺大师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