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憧憬
主持人看了一眼旁边的梅林，欲言又止。
“开战！”
大贤者：“喂！我好歹是大贤者！给个面子啊！”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哄笑，梅林也不是真的介意，就是两个人合起伙来唱双簧而已，这种掉身份的事情，梅林这个为老不尊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家伙没少做，他大概是历代大贤者中最喜欢作妖的一个
擂台上，两位选手相对而立。
裁判挥手，一声令下。
“开战！”
欧利作好架势，象征大地之力的斗气逐渐覆盖全身，严阵以待。
“鬼步”林飞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盯着一个黑眼圈，面颊消瘦，却也有一丝清秀。
重心下沉、前倾，做助跑状，但身体却好像松松垮垮地不在状态。
口中吐出一口浊气，他看起来很是疲倦的双眼倒映出欧利认真防守的姿态。
一瞬间，斗气于足下缠绕交错，身体各处肌肉瞬间以规律的顺序发力。
眼前的视野，一瞬间变得模糊
少年走在教学楼的走道里，周围围观的人群对着他指指点点。
“你们看！这就是那个林飞！年纪轻轻竟然就自己开发出了近乎瞬移的步法，他一定就是这一届最强的新生了吧！”
擂台上，林飞身形一闪，已经来到了欧利身后。
欧利回身提剑斩去，林飞却如脱力般朝后仰倒，避开了欧利的攻击，但这般诡异的场景让欧利不由心中一愣——怎么可能？十六强高手一开场就站立不稳往后倒？
然，此时，林飞身形再度消失，出现在了远处。
欧利见到这般场景，心中不免一沉。
这个林飞，就是货真价实的天才，竟然自己开发出了这种绝技。
但是自己有五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那种训练比一切天赋都要真实！
林飞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浑身脱力般歪歪斜斜地站在那里。
紧接着，气势一变，又一次消失！
欧利一个侧身，避过突然出现的林飞一记刺击。紧接着长剑挥砍，剑刃相交之声其，那林飞明显气力不足被向后击退些许。
解说席上，主持人尽职尽责地分析着场上的状况。
“这种步法真的是强悍啊！速度带来的动能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可惜林飞选手好像没有把斗气附加到剑上，否则战局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白河发现这个主持人从十六强赛开始就从之前的气氛烘托渐渐把重心往技巧解说上转移，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以捧场为主。
这时候的战斗不像之前的菜鸡互啄，用不着像之前那样尬吹了
“不过，欧利选手也非常强悍！时刻用斗气缠绕武器，面对这种速度还能抓住时机反击，其本身的力量和斗气量也绝对不弱了。”
这一边，擂台上的欧利才刚刚稍微把林飞打退了一点，对方竟然再次消失不见。
欧利额上青筋暴起，斗气迸发，这一次的斗气比之艾利克斯、耶罗尔他们的要雄厚岂止一倍，哪怕是象征大地，杀伤较弱的斗气，也足以媲美这些人的斗气杀伤了。
“额啊！”
两柄长剑相交，稍触即离，欧利趁着林飞这一下被打得有点懵还没缓过神来，又是一剑斩出
“是欧利的父母吗？你们家孩子真的很听话，每次上课他都是最认真、
最拼命的，但是他可能真的不适合学习剑术，他的进度太慢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那孩子从小就特别崇拜勇者大人，说长大以后要像他那样当大英雄，你看，这些都是”
躲在门缝后的欧利目睹了这一切
一剑斩出，林飞被击打得倒飞而出。
他的脚跟触碰到地面，身体还在不自然地朝后倾斜，却一瞬间又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一旁的擂台边缘。
看似赛点将近，林飞的耳边充斥着主持人、观众们的呐喊。但他刚刚从那种高速移动中结束，听力都有点出问题。
自己并不能完美控制“鬼步”，刚才那一下是随便瞎释放的，自己也不知道会到那里去，会不会直接冲下擂台。
林飞心中稍微有些庆幸，当然也只是一点
“林飞林飞！你这个鬼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教我们一下吧！”
“想让林飞教你？先学会吧斗气保持在脚上三个小时再说吧，林飞可是睡觉都能让斗气覆盖过小腿！”
“好厉害天才就是天才啊！”
白河在心里默默地给这场战斗做战术评析。
林飞一副身体被酒色掏空的样子，力量方面太差了，实战对抗技巧上也极度欠缺。
恰好，欧利的进攻手段不足以打中林飞。
两人短时间内怕是分不出胜负，欧利斗气雄厚，除了雷欧，很可能这一届学生里都没有一个能达到他的水平，甚至哪怕是一半水准，但是经不住他这样时刻外放。
林飞的“鬼步”很强，但是这么强的位移能力必然需要更高的消耗，哪怕是单纯的技巧高超，也必然极其耗费心力。
这是一场消耗战。
擂台上，林飞围绕着欧利左右横跳，欧利站在原地，斗气沸腾，一点破绽都不留给伺机待发的林飞。
几丝银光闪过，转瞬间的交手没有给战局带来任何变化，稍触即离的剑刃在擂台上划过一道道弧线。
“叮——”
“叮——”
“叮——”
瞬身，闪避，反击，离开。
欧利不知道自己已经格挡开了多少次林飞的突击。
每一次反击都是全力的斗气轰击，他很笨，他知道自己只能用最蠢的方式回击。
没有理由，他就是想挑战，用他笨拙的身躯，去尝试挑战更强。
那个顶着黑眼圈的少年好像越打越上头，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灵活，攻击的角度越来越刁钻。
还是，自己的体力在下降？
“这个月的测评成绩出来了，大家的表现都很棒！”讲台上，笑容和蔼的青年道。
“老师！欧利他真笨！和我对联的时候那么用力，打了一半就没力气了！”
青年面色一肃：“嘲笑同学，自觉到后面站十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了最真诚的表情。
“嗯欧利，不要灰心，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总能发觉出自己的才能。”
欧利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对，老师，这不是我想听到的安慰
“叮——”
“叮——”
“叮——”
林飞看着欧利的样子，心里知道，对方这个样子已经是体力和斗气急剧消耗的势态。
这样下去，很快他就会丧失抵抗的能力
“林飞又是满分！这可是最高难度的剑术受力分析卷子啊！我们连最低限度的考试卷子都不及格，这张卷子我是一个字都看不懂，一个字都写不出！”
“可不是嘛！除了林飞，我们班成绩最好的米尔洛都只是压着及格线啊！”
“还有这里的战术分析！只要他多些实战，迟早成为全校最强的战术大师啊！”
又是一剑挥出。
这场体力的消耗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欧利坚持了二十分钟的斗气全力释放！
此时的欧利已经很是勉强，身上添了大大小小数十道浅浅的血痕。眼前有些灰蒙蒙的，时不时会变得模糊。
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
他嘶吼一声，格挡开了林飞的又一次进攻。
每一次“鬼步”释放，总是伴随着一阵黑暗和模糊，那种强度的冲刺让林飞的大脑也开始晕眩。
“经过如此长时间的攻防，欧利选手的斗气终于还是减弱不，是急剧减弱！他的防守姿势在逐渐放松，欧利选手已经体力不支了！”
“二十分钟的战斗啊！很难想象欧利究竟是如何锻炼出这样的斗气储量和体魄！”
欧利隐隐看见一道银芒闪过。
要输了吗？
眼前逐渐被黑暗吞没
“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训练场上，地板被汗水浸润。、
少年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最后一剑。
“不能放松精神！不用心挥剑，训练就没有意义！”
“那孩子好刻苦啊，他以后一定是个强者！”
“你得了吧！难道你不知道吗？他在一年级就留级了，至今一个剑技都学不会呢！如果是那些顽皮的孩子还好，你看看，这么刻苦，竟然连一个剑技都学不会，恐怕是真的没有天赋吧”
“不会吧如果他过几个月还不能练出第一个剑技，岂不是要被退学？”
“可不是嘛”
“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
旁人的小声嘀咕，他听不见。
一些人的冷嘲热讽，或者是大多数人对自己的宽慰，劝告，说要自己别再坚持了，他也听过不下千遍。
他只能告诉自己——还不能输。
既然认定了，那就走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倔，也不会去想。
他只知道，他不能输给的不是外人的言语，也不是命运。
是他自己，他唯独不能忍受自己输给了自己，他认为这是有罪的，如果输了，他会一直愧疚
“欧利同学，你的努力我们有目共睹，可是你明明已经熟练运用了基础剑技，却不愿意提前毕业呢？哪怕你留在班级里，到了这一学年结束，你还是要强制性参加入学考试的，不如腾出点时间修炼斗气吧。”
“不行，”欧利摇摇头，“我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就说了，我们全班都要通过这一届毕业考试！”
老师摇了摇头，不知可否地笑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说自己不会掉队，没想到，你现在成了带队的了。你知道吗，你以十六岁的年龄跳级到毕业班的时候，我都有点吃惊，我想想你之前的表现，还以为那是厚积薄发的成果，但是你的资质终究不行。”
“结果，这个班级已经超出我的意料了，以前从没有这样全班打了鸡血一样拼命训练的情况。我本来的预想是超过八成学生都得留一级的，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有学生没有毕业，你也不要倔，这不是和谁再比赛，这是你的前程问题，如果你拒绝参加圣罗兰的入学考试，以后就没机会了。”
欧利嘴角勾起自信的笑容：“您放心好了，我说出去的话，就不会食言。”
“全班，哪怕是最弱的、最笨的，也一个都不能落下！”
老师无奈地把手里握着的笔头一扔，转椅一转，背过身子：“算了算了，我都白说了！随你吧！”
一开始把“全班一个人也不能落下”这种话挂在嘴边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不服神祇对我命运的安排，又好像是对自己不够努力的布满和激励。
然后，就变成了对那些与我相似的人说这句话，我难以放下每一个跟不上的同学，我想带着他们走，不想他们只是一个人在对抗。
但是我忘记了，这句话，一开始就是自己在和自己对抗。
我不想输啊！
恍惚中，象征大地无穷力量的斗气再度从源头涌出。
大地斗气，欧利因为连岚之斗气都因为资质太差没法修练才选择了这门斗气。
同时，他觉得自己正适合这斗气。
源源不断的力量，脚踩大地，向着今天的自己发起挑战。
等地平线上新的朝阳升起时，自己就战胜的昨天的自己，然后接着挑战。
斗气爆发！
林飞被爆发的斗气弹飞，他也不知道这个欧利到底哪里又汲取出了力量，不应该啊！他应该已经耗尽了体力才对！
最后一击，欧利赌上了所有的力量！
苦练已久的冲锋剑技！
势大力沉的一击斩出，全场寂静。
擂台，被敲出一条裂缝。
林飞却不见了。
欧利感受着不自然的微风拂过，瞳孔微缩。提剑格挡，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办法作出有效而迅捷的动作，颤颤巍巍的手甚至没办法拿稳长剑！
然而，意料之中的攻击没有来。
“你赢了。”
眼前一黑，林飞的声音传出。
他无力地站在原地，还是一副病怏怏，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双腿有些发颤。
定睛望去，他的腿上已经不再覆盖着斗气。
这一刻，林飞好像连支撑自己站着都很勉强。
他看着欧利惊诧的眼神，轻笑道：“没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我没力气了啊，这是天生的。”
一手搭上欧利的肩膀，他伸出手臂，高声道：“我投降！”
观众席一片哗然。
他和欧利说了点什么，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下了擂台。
正在观众席议论纷纷，认为这场战斗有失公允的时候，我们万能的赫楠伯爵又出场了。
“咳咳，这里时解说席，我临时征用一下二位的话筒。”
“由于参赛选手林飞斗气耗尽，没有雨属性斗气滋养的情况下，他的先天性肌肉萎缩让他无法保持行动能力，这一场判勉强还有基本行动能力的欧利胜出。”
先天性肌肉萎缩！
这一个名词就如炸弹一半投进观众席，引起了爆炸般的反响。
那个天才少年的形象，在他们的眼里轰然崩塌
“少爷，您在看什么呢？”仆人对着坐在轮椅上的小少爷道。
“在看战术解析教材，有一天会用上的！”小林飞病怏怏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小少爷！你又在做什么呢！快回轮椅上！”
“我在练习走路呢！剑士不会走路怎么行？你看！我能走路了哎呀！”小林飞脸上的表情甚是得意，可话说一半，自己竟然就身体一晃，眼看着就要摔倒，他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却始终在摇摇晃晃地没办法站稳。
“少爷您小心点！”仆人冲上去抱住小林飞，小少爷的病这么严重，他怎么可能会走路呢？
他不知道，孩子憧憬着勇者，所以他渴望成为剑士。
因为渴望，他在努力拖着残病之躯朝着那份憧憬靠近。
他现在能用萎缩的肌肉走路，是不知道摸索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得出的技巧。
在学习了斗气之后，这份技巧，便把他捧为了天才。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去盗贼学院呢？这份能力，是他成为顶尖刺客的资本啊。
小少爷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自出生起就失去了为国征战的能力，所以家里人没有特意为他灌输传统的贵族战士思想和训练，而是想给他一个更快乐的童年。
而他的童年，正好与其他流着鼻涕的小屁孩一起，在憧憬那位拯救世界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