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北境小村
模模糊糊看见的画面,不是那个斗技场,而是一快斑驳而爬满油污的木头天花板。
“孩子出生了!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看样子起码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哎呀,我们村也有孩子出生了!你看看她的样子多可爱,铁定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她渐渐地忘记了自己经历的一切,只记得自己是个新生的婴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用明亮的眼睛打量着所能看到的世界每一个角落。
“惠子,就叫你惠子。惠子,你一定要听话,做一个乖宝宝,要做个乖宝宝”女人汗水浸透的面上,眼中噙着泪珠,“惠子要做个乖宝宝要做个乖宝宝”
新生的婴儿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也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咯咯咯”的笑声传遍整个木屋,一屋子的人都啧啧称奇——“你们看,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不哭,他在笑呢!多聪明的孩子!”
婴儿逐渐长大,渐渐地开始识字。
“你家的孩子真聪明,再长大一点啊,我们就去请隔壁村子的先生过来,让他给惠子教书!”
“那先生在那里不受待见,被骗得欠了一屁股债呢!我们”
“不要说这些了!能让这孩子读上书,我们村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着她!”
孩子在房间里偷听外面大人的对话,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村子里的人们
先生来了村子里,教了孩子一个月的时间,有一群看着贼眉鼠眼的男人走到村里,把外面的瓶瓶罐罐全部踢碎。
“你们来干什么!我们的债都已经还清了!”
“还清了?利息呢?利息呢?”
“明明是你们先欺诈先生,现在还敢说利息!何况我们都已经把债务连本带利还上了!”
“还上了?还没还上我们说了算!给我砸!”
有几个汉子抄起棍子就想要教训教训这群找茬的,却被旁边的人拦下来,最终选择了交出点东西就息事宁人。
孩子被先生抱住藏在门缝后面,旁边还躲着七八个孩子,都趴在先生后面,不敢说话。
有个男孩抓着先生的破布衣摆问先生:“先生,你为什么会欠他们钱啊?先生你无偿教我们那么多学生,不像是那种会乱花钱的坏人啊!”
似乎,在男孩眼里,乱花钱就是一种罪恶,罪大恶极。
先生揉了揉男孩乱蓬蓬的鸡窝头:“先生被他们骗了,他们利用了善心。”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你们要记住,无论外面的大人们怎样蹂躏你们的善意,都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坏人,知道吗?”
孩子们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惠子咬牙切齿道:“这些人真坏!我要努力锻炼,去教训他们!”
先生笑着摸了摸惠子的头:“不要去逞凶斗狠,好好学习之后才能真正教训他们,知道吗?”
惠子不知可否地点点头。
当天晚上,惠子去找了村子里的木匠,她看见过木匠练刀,那木匠的刀法很犀利。她告诉木匠,她想学木匠的刀法,想要保护先生和村子里的人们。
木匠只当这是孩子的玩笑话,随便给她指了几个用剑的要点,把她打发走了。结果,惠子拿着一根勉强有一边比较突出锋利的木棍练了晚上,彻夜未归。
她的母亲知道后,抱住孩子,让孩子不要告诉父亲,但父亲还是知道了,那个瘸腿的父亲直接抱起孩子打了一顿。
打着打着,他就哭了,也不知道在哭什么
落叶飘舞再三,树林里的落叶叠了一层又一层。
惠子渐渐长大了,开始调皮了。仗着女孩子发育早,她还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每天领着孩子到处疯。
她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糟糕,她想不清楚,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理解自己?她越发觉得读书没有半点用处,但她的父母告诉她,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进特里城。之前有隔壁村的人去了特里城,回来的时候西装革履,还带了很多他们见也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但是她就是不想听话,她天天逃课,跑到没人的地方练剑。每次回家,惠子的父亲一瘸一拐地都会拿着家里所剩无几的物什砸向惠子,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为什么就是那么倔!为什么总是要走我们的老路!”
再后来,惠子干脆就不回家了。
某天,为了不让年迈的先生和村里人找到,她带着自己三个姐妹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巷子的杂物堆里。
她们在这里待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一直到了傍晚,月亮已经挂起,有几颗星星开始闪烁的时候。
惠子身子都僵了,正准备起来伸个懒腰。
旁边的木屋里,传来她那瘸腿父亲的声音。
“我这一生啊,做过很多能让我一辈子都愧疚的事情,这些都像诅咒一样,连做梦都能梦到,忘也忘不掉。”父亲的语气中,透着疲惫,“其中最后悔的,就是惠子。”
惠子心里一震,呆呆地望向木屋里。
父亲的声音缓缓传出:“惠子只是调皮,她真的是个乖女孩。我明明已经发誓了,要让她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结果却是这样。”
“惠子一直是个干净的人,学堂里的孩子们都很干净,一直都是!他们的人生不像我们这些沾满污点的人,他们会有一个光明的人生,他们可以到城里过上好日子,不用杀人,不用抢劫,不用走进人吃人的地狱,不用踩着别人的尸体,以保证自己不坠入深渊。”先生斩钉截铁道,“这个村子是我见过最干净的村子,我之前从未想过,北境会有这种和谐的地方,更没想过,这个地方住的人竟然全是那个曾经臭名昭著的佣兵团。”
父亲自嘲地笑了笑。
惠子身子一动,正打算爬出去找到自己的父亲和先生。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很乱,可能到了那里她一句话也不会说,但她就是想跑过去。
还未等动身,目光所及却跃动出一片火光。
点点火星迸溅出,飘过狭隘的巷子口。
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几秒,被一个熟悉的有力臂膀拉回杂物堆,捂住口鼻。
“特里城警察!都不许反抗!”一声声嚣张的叫唤声传出,村子化作一片火海。
木匠的儿子手里拿着一柄日本刀,跑到巷子里,冲进杂物堆,看见早川京子捂住惠子的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我就知道你们躲在这里,我爸让我把这个给你!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你肯定能逃出去!”说着,朝着惠子把手中的日本刀扔出去。随手抢过惠子系在腰间的刀取而代之,顺着木屋墙壁爬上屋顶。
“那小子在那里!给我抓住他!”
“报告!他手里的剑不是那把!”
“后山有高地可以踩踏,给我去搜后山!这小子的尸体也给我扔火里烧了!”
惠子想要从京子的束缚中挣脱开,但京子的力气太大,她怎么也挣脱不出。
她听着旁边木屋里利器入体的声音和父亲、先生的闷哼,木屋有些破败的墙壁上渗出一点血渍。
她眦目欲裂,挣扎地更大力,被身后的姐妹三个一同压在地上捂住嘴。
每一个人的眼眶都爆满血丝,有些湿润。
唯独惠子,她的眼中还藏有愤怒、不甘。
她的无力、她的愤恨,最终只能化作软弱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
当夜。
部队们都已经离开去了后山,星空下的村子一片狼藉。
惠子身后站着自己的三个姐妹,她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望向惠子:“惠子姐,我们怎么办?”
她透过废墟望了一眼远方,那是村子里的人心心念念的特里城的方向。
她的眼眶被仇恨所覆盖,又或许她是想用仇恨掩饰软弱。
“去东岚,去那里做老大,闯出一番名堂。”
“那村子和大家怎么办?”
惠子双拳紧握,低垂的发丝覆盖住她的眼睛,看不出她的神情。
“他们都死了,我们最多是在这里建一座坟而已。”她顿了顿,“等以后,我们有钱了,要给他们建一座比山还高的陵墓。”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隐约能看见四个女孩再荒野中艰难前行,与危险搏斗的情形。
画面又是一阵模糊,又看见了一个身子半透明的人影走在荒野里,看不出男女,看不清脸,看不出身形。
如孤魂野鬼,没人知道他有没有家,或者有没有过家,只知道他好像在漂泊。
视线,逐渐清晰。记忆,在脑海内清明起来。
只是,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好像还朦朦胧胧的,只知道自己要赢,然后被一个浑浊的东西带动着挥剑了。
她单膝跪地,颤颤巍巍地缓缓抬起右手的武士刀,迎击向阿尔杰的剑。
手抬了一半,她挥剑的速度忽然加快,到了一种难以看清的速度!
视线聚焦,她冰冷的瞳孔倒映着阿尔杰讶然的神情,单持武士刀竟然挡下了阿尔杰双手持剑的全力挥砍。
怎么回事!她的体力怎么又恢复了?!
正在此时,两柄较力而颤抖的利刃发出一声脆鸣,阿尔杰竟然站立不稳,身形倒退了五六步!
他望着眼前的惠子,漆黑的瞳孔中泛出一圈圈红雾,不祥的气息从身体内不断向外溢出,形成如有实质的一圈轻薄红衣。
不知为什么,当他视线聚焦在惠子眼睛时,惠子的身后会突然出现一个三头六臂的幻想。而当他转而将视线移开,那幻想瞬间消失。
惠子飞起一跃欺身而上,两剑相交,阿尔杰又一次向后微倾,但很快站稳了脚步,与之展开针锋相对的对攻!
一轮照旧的激烈攻防,这一次竟然是阿尔杰落得下乘。
两人又一轮攻防,阿尔杰找准破绽正欲破开惠子的攻势,视线一扫惠子的双眼,竟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得自己一瞬间整个身体都仿佛停止了运作!
怎么可能!
惠子此时自下而上的一剑击打在阿尔杰剑上,竟然直接挑飞了他的长剑!
如此,胜负已分!
台下的蕾尼都懵了,白河也懵了!
裁判见到这个状况,呆楞了好一会儿,才用一如既往的激昂声音道:“泷谷惠子选手,疑似在比赛中觉醒灵异系异能!”
“我宣布,这场战斗的胜者是——”
正在裁判打算报出胜者,就看见泷谷惠子全身一阵颤抖,渐渐失去平衡,摔倒在擂台上。
主持人愣住了——这该怎么算?此时选手通道里走出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走到擂台外观众们都看得见的地方,纵身一跃上了解说席,抢过话筒道:“各位上午好,我是赫楠伯爵。”
观众席听见这句话,开始议论纷纷。
赫楠伯爵?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赫楠伯爵?
“我是铂金巅峰的大剑师,经过判定,泷谷惠子在打飞阿尔杰的长剑之前就已经体力不支造成昏迷,实际战斗中无法对敌人再造成威胁,因此本场淘汰赛,阿尔杰胜出!感谢泷谷惠子选手精彩的表现,她在战斗中临时觉醒异能的表现非常惊艳。”
语毕,整个斗技场都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