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机缘 上
若这书帖只是寻常书帖，自然也无需藏着掖着，但这是秦风亲手写的书帖，是送给她的书帖，是包含着许多剑法的书帖，那么自然就不是普通的书帖。
自古以来，无论是宗门、王国、家族、素来都有许多潜在的规矩，譬如秘技不可外传，剑法不可外传的说法。再譬如水月皇朝的千幻剑法，除了皇室之人外，便是归元宗的人也不得修习，这就是不外传。
而书帖中有秦风的剑法，又是秦风送给她个人的，那么未经秦风的允许，水千月理所当然的就认为，这同样不可外传。所以，自三年前她找过一些对远古文字有些研究的老学究看过，并逐渐知晓了书帖的秘密之后，就再也不曾让任何人看过。只是她哪里能想到，在数年后的今天，这张书帖竟会因为自己的一次粗心，让这张书帖出现在了剑宗主的眼前。
“书帖的内容是抄录的兽皮纸上的文字，而且当初秦风送书帖时也很随意，似乎也不介意我拿给别人看”水千月心中暗自宽慰着自己：“而且师尊他精于剑道，眼光何其之高，想来也未必会太过在意这张书帖吧？”
心中这般想着，水千月的神情渐渐平静，只是看自己的师尊看的专注，倒也没有出声打扰。
然而水千月不知道的是，她虽然一直很重视那张书帖，却仍旧小看了那张书帖。曾几何时，秦风抄录兽皮纸上的远古文字之时，受到鬼工武圣留下的道道刀意阻拦。于是秦风执笔为剑，他是在抄录文字，可在抄录文字的同时，却也是以毕生对剑道的理解，来化解鬼工武圣的刀意！
曾经圣境巅峰剑道强者，受另一位在刀道造诣极高的巅峰强者冲击，心生一股傲然气，而后执笔为剑而书，以墨迹留其意，这种机缘巧合下才产生的书帖，只怕寻遍了大陆，也再难以找到第二份。
看似的平静的房间之中，归元宗宗主剑万山，受文字中的剑意所吸引，宛如置身于剑的世界之中，整个人都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的心脏因那种震动而加速跳动，并且跳的越来越快。异常沉重而密集的砰砰声中，就宛如有万道剑光接连不断的轰击在他心中的那道门，甚至近乎轰开了那道门。
那，是一道通往圣境的门！是一道剑万山许多年来一直想要推开，却只是强行推开了一丝的缝隙，只能让他迈出一只脚的门！
然而在这一刻，在那万道剑光真意之下，那扇沉重的门剧烈震荡之中，仿佛就要大开。他即将因此而顿悟，因此而入圣！
可惜，冥冥之中，似乎仍旧欠缺了一些东西，于是他虽然在此有所领悟，却仍旧没能真正推开那扇门。
良久之后，剑万山终于回过神来，目光死死的盯着手中的书帖，声音微颤道：“以剑入道这才是真正的以剑入道！”
书帖仍旧是那一张书帖，但不同的人看到书帖，感受自然有所不同。数年之前，水千月让皇朝中的老学究看书帖，那些老学究们虽然对学术方面有所研究，却不通剑道，所以对他们而言，这张书帖，就宛如废纸。
水千月念及以往的情谊，而不舍废纸，日夜观摩。于是偶然间从书帖中窥探出一丝剑道真意，知晓了人剑合一的关键所在。三年来她不倦修行，逐渐达成人剑合一之境，而后再观书帖，却看到了天人合一的影子。
归元宗宗主剑万山修行更高，在剑法的造诣也更高，甚至只差半步便可入圣。于是他所看到的剑意，就不再是人剑合一，也不是天人合一，而是以剑入道！以剑入圣道！而且他能隐隐察觉到，即便是以剑入道，也无法完美诠释那一道剑意
“这”明明刚喝了许多茶水的剑万山仍旧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喉咙有些发干，仿佛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团火焰，将他整个人炙烤的焦躁不安，又激动难耐：“这张书帖，你从何处得到的？”
水千月微怔了怔，虽然说她有些不清楚师尊说的以剑入道究竟代表什么，却清晰感觉到了师尊此刻的激动，以及对书帖的重视，甚至是隐隐之间对写下书帖那人的尊敬。
于是她很想告诉师尊，这张书帖是秦风写的。而且她很确信，这样做也不会给秦风带来什么麻烦，说不定还会给秦风带来许多好处。另外，书帖中的剑意终究是秦风留下的，如今看宗主如此重视书帖，想必很想让那一道剑意，现世于归元宗之中。而在水千月看来，剑意是不是应该让更多人看到，也理应秦风点头才行。
所以，出于这两点考虑，她觉得她应该将真相告诉师尊。至于书帖中的剑法真意可不可以在归元宗现世，她也希望由师尊去问秦风。可就在她即将开口的刹那间，却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三年之前我去卧龙山见他，他为了一心修行，不愿见我。三年后的今天，他位列风云榜第一，身处风口浪尖之中，而为了修行之事，他仍旧不肯下山，去见世人一眼。”
“这般说，他现在的修行，一定无比重要吧？而他的修行如此重要，那我又怎能让这一张书帖，扰乱了他的修行？”
想至于此，水千月改口说道：“这张书帖，是上次出游之时，偶然结识了一位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剑万山略微沉吟，面上笑容更盛，哈哈笑道：“这可真是一场机缘啊，这是你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
水千月心中更疑，无法理解一向平静的师尊，为何会如此高兴，甚至是有些失态？
“你刚才说的对，机缘不可强求，雪飞扬被困在半圣境八百年也不曾入圣，而为师我”剑万山哈哈大笑道：“刚才那匆匆的一撇，就是我的机缘！所以，短则三年，迟则十年，我便能入圣！”
“入圣？就是因为看了一眼这张书帖？”水千月看着被窗外阳光映照十分通明的房间，看着房间内自己无比熟悉的一切，却第一次生出了许多陌生，甚至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很明白，入圣之事极其艰难，雪飞扬一步被困便是八百年不可入圣境，所以，饶是师尊前些日子偶有所悟，也只是领悟了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要想入圣还遥遥无期，可是现在却因为秦风所写的书帖而入圣？
“不错，书帖虽只看了一眼，可书帖中的剑意，却宛如一道天道真剑一般，将为师这四百年的剑道修行近乎完全贯穿，上下统一而近乎得道。所以我很确信，最多十年，我定然入圣！”剑万山再次看向书帖，极认真的说道：“而能写出这张书帖的人，以我猜测，定然是一位以剑道入圣的高人，甚至有可能是比肩星魂二圣的那样的绝世强者！”
圣境高人，比肩星魂二圣的绝世强者，这些对水千月来说，宛如飘在天边遥远而不可触摸的存在，让她有些发懵。默默想着那个黑暗洞穴中提笔挥洒泼墨的少年，水千月更是再次大遥其头。似乎是怎么也无法让那个平易近人的少年，与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圣人联系到一起。
“师尊他修行四百余年，本在就圣境的门槛。只怕是秦风的剑道比较特殊，所以触类旁通，才使得师尊有这般大的领悟吧？”
剑万山自不知水千月心中所想，或者说，此刻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书帖之中，根本无瑕在意其他，只是继续说道：“可惜啊，只可惜这张书帖只存其意，未留其神。所以只可模糊的感知到其剑法真意的存在，却不可清晰洞察。如若不然，只这一张书帖，就比的上一位圣者的剑道传承！”
“什么是意，什么是神？”水千月疑惑问道。
“所谓意，是不可捉摸，却又本来存在的。只要有其剑，必然有其意，哪怕是最弱的修行者用剑，也有其意存在。只不过那种剑意终究太弱，也太散乱，几乎没有什么价值。而所谓神，便是圣者的一生悟剑所产生的独特神念，那种神念的本身就像一柄剑，而且是一柄活的剑。在神念的引导之下，就可以更加清晰的了解其剑意，其精髓。”剑万山说道。
水千月听的一知半解，心中更加迷惘不已，但有一点她却明白了，剑意是人人都有的，而所谓的神念，似乎是圣者独有的。
“简单来说呢，若这张字帖有神又有意，这就等同于有人手把手的教你练剑，事无巨细，身传言教的对你悉心教导，让能更容易的领悟剑道的精髓。所谓道可道，非常道。道可以传授，可以讲出来，却非寻常人可以讲，非寻常的方法可以讲。这就是圣人的道，圣人的传承。”
“而只留其意，就好比有人在你身旁演练了一套剑法，他不讲，也不教，只是让你自己领悟，而你能悟多少，那便是多少。”说到此处，剑万山呵呵一笑道：“当然，圣人留下神念，这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我们也不可那般贪心，而能得到这样一张书帖，就已是我们归元宗天大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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