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夜会书生

  “也没有,我才到没多会儿。”那人柔声答道,接着好像执起了凤轻云的手,又说:“这些日子我正忙着准备科考,没什么时间出来陪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当然不会,”凤轻云的语气中透着喜悦,“你能如此上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等你将来金榜题名,就可以去跟我爹提亲了,我日日夜夜都盼着那一天呢。”
  原来这人是个书生,还是三个月后要参加科考的,既然凤轻云不敢让人知道,要半夜跟他见面,又说让他金榜题名了来提亲,可想见此人家境多是贫寒。
  凤轻狂如此想着。
  “那要是,要是我没能考进三鼎甲呢?”男子说话有些没底气。
  凤轻云道:“怎么会呢,以你的才学,就算不是状元,也该是榜眼,怎会考不中?”她倒是对情郎很有信心。
  男子叹了一口气,言语之间透着无奈。
  “你常年养在深闺,对这官场上地门道有所不知,考生们要想通过科举光耀门楣出人头地,光有才学是不够的。”
  “才学不是第一?那还应该有什么?”凤轻云问得有些天真。
  凤轻狂都怀疑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以她多年宅斗自保,城府深得很,却连这些都不懂?
  “是钱。”男子又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很多考生开始私下去巴结攀附朝中权贵,为今后铺路,你也知道,我只是个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穷酸书生,在京城连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银子去孝敬那些官家大人?我看,我多半是没有希望了。”
  凤轻云似乎终于明白了,沉默了一阵后,说:“我这些年有不少积蓄,可以都拿出来,给你去打点,你等等,我这就去拿。”
  “这怎么行?云儿,我怎能要你的钱?”男子立即拒绝,“我男子汉大丈夫,人穷志不穷,就算是最后落榜,也不能拿你的钱。”
  “你我之间,还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凤轻云有些不悦,“我是心甘情愿把钱给你的,再说,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缺,根本用不上银子,给你正好用在刀刃上,岂不更好?”
  男子还是坚决不要。
  “不行,我不能要。”
  “梁玉书!”凤轻云气得拔高了声调,“你是不是要看着我嫁给别人才甘心?假如你考不上功名,我爹是绝不会答应你我在一起的。”
  凤轻狂认为这话说得对,虽然凤轻云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堂堂定国公的千金,一介秀才想娶她,那是笑话。
  千金小姐下嫁给一无所有的穷秀才,从大家闺秀变成糟糠之妻,定国公还要脸不要?
  梁玉书颓丧道:“是啊,我一个穷小子,又凭什么娶一个国公府的大小姐呢?我根本就是在痴心妄想。”
  “玉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在乎什么家世门户,这你是知道的。”凤轻云急着表明心意,“但我不在乎,我爹却会看重,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给你钱,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不是看不起你,你明白吗?”
  “云儿,你的心意我懂,”梁玉书揽住了凤轻云,话语中充满怜惜,“能遇上你,是梁玉书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但我还是不能要你的钱。”
  默了片刻,凤轻云说:“算我把钱先借给你,待你以后筹够了钱,再还给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梁玉书还在犹豫,凤轻云却急了,一把挣开他的怀抱,佯装生气说:“既然你这么把我当外人,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不如从此各走各的。”
  说罢,作势就要走。
  梁玉书连忙将她拉住,叹气道:“云儿……好吧,那就依你所说,但咱们说好了,以后我一定分文不少地还给你。”
  “知道,我不会白给你的。”凤轻云的语气终于转为轻快,与梁玉书相拥在一起。
  不一会儿,两人分开,凤轻云转身回国公府去拿钱,梁玉书则候在榕树下,不远处的凤轻狂蹲在黑漆漆的墙角里,不由脑补起许多影视剧里面,书生和青楼女子的爱情故事。
  书生穷困潦倒,为同窗所瞧不起,青楼女却慧眼识珠,与之相爱,并倾全部心力支持,助其考科举。
  书生不负期望一举高中,金榜题名,青楼女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以当官家夫人了,不料一转头书生却娶了金枝玉叶,翻脸不认人。
  青楼女绝望之下投河自尽。
  这前半部分的剧情,跟凤轻云和梁玉书的有很大相似,当然了,不同的是,凤轻云是千金小姐,而非青楼女子。
  不过,梁玉书是不是忘恩负义的薄情郎就很难说了。
  也不知是否太多疑了,凤轻狂总觉得,方才那段对话,梁玉书似乎是有意在引导凤轻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凤轻云步履匆匆地返回,肩上果然挎了一只大包裹。
  “玉书,这是我全部的积蓄,加起来至少有一万两,你快拿着吧。”
  在林氏的压榨之下,府里几位小姐除了凤轻舞之外,都穷得叮当响,但凤轻狂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凤轻云外祖家是富商,那边的人虽然几年才来看她一次,但每次来都会带不少好东西,是故,她有这么多积蓄也不足为奇。
  梁玉书感激道:“云儿,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玉书永不敢忘。”
  凤轻云说:“你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只要你用功念书,努力考进三鼎甲,我做什么都是值得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的话,便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去了。
  凤轻狂从墙角里走出来,感慨地摇摇头,对月空叹息:“恋爱中的女人没大脑啊,这凤轻云八九不离十要吃亏,唉……”
  今夜的局,本来林氏和贺兰弛早已精心策划好了,由林氏做饵引凤轻狂上钩,将她引至城东宅院杀了,永除后患,原以为这次一定得手,不料关键时候又有人出来坏事,再次失手的林氏暴跳如雷,气得砸坏了好几只花瓶。
  “柔儿,你也不要太动肝火,气坏了身子,今日杀不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那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合你我二人还怕对付不了?”贺兰弛走过去劝慰。
  林氏恼火道:“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那小贱人难道有九条命不成?”
  “她那是运气好罢了,柔儿不必着急,咱们从长计议就是。”
  “可我担心她把咱们的事情传扬出去……”
  贺兰弛却泰然自若,轻笑着说:“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行,凤轻狂手上没有凭证,外人只会认为她刻意诋毁你我,反倒损了她自个儿的名声,否则她早就到处说了,还等现在?”
  听了他的话,林氏深觉有理,于是安心了些。
  两人厮磨一阵,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从这天晚上过后,林氏依旧一如既往地向凤轻狂表达“关切之情”,凤轻狂知道她这是故意做给凤衡看,正好她也不想让凤衡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也就配合着。
  林氏送来什么东西,她通通都收着,只是为防万一,不吃也不用就是。
  而凤轻云还跟往常一样,时不时地“生场病”,躲在自己的那方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只为不引起林氏的注意。
  然而,有的人就喜欢招惹是非,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你,林氏显然就是这类人。
  这天晚上,快到了子时,凤轻云都已在被窝里躺了好长时间,林氏还派了张嬷嬷过来传话。
  “嬷嬷深夜过来,不知所为何事?莫非林姨娘有事情吩咐?”
  张嬷嬷不动声色地端详了她两眼,笑着说:“姨娘确有事情与大小姐商谈,但因她身子这两日不大方便,不便过来,所以还请大小姐去一趟。”
  “现在?”凤轻云略感惊惶,通常林氏叫她过去,尤其是这个时间,都绝对不会有好事。
  “是,劳烦大小姐了。”张嬷嬷的话看似很客气,实际语气却有命令的意味。
  “好吧,嬷嬷稍等。”凤轻云只好重新穿衣,稍微装扮了一下,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林氏的寝院。
  林氏尚未洗漱,仍是白天的穿着打扮,两眼炯炯有神,很有穿透力,落在凤轻云身上,仿佛能把她看透一般。
  “林姨娘。”
  “大小姐先请坐吧。”林氏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笑容可掬地说。
  凤轻云依言就座,心里有些不安。
  林氏的态度越是好,就越是说明接下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知姨娘找我商谈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说话,”林氏倒了杯水递过去,脸上的笑意渐深,忽然问:“大小姐今年快十八岁了吧?”
  “再有两月满十八。”凤轻云嘴角含笑,乖巧地回答道,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林氏微微颔首:“你这个年纪早该出嫁了,方姨娘早逝,只留下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本该替她好好照顾你才是,可这些年我忙里忙外的,有些事实在顾不上来,导致疏忽了你的婚事,是我不对。”
  “不知你可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