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陆母
虽然这次管账，事情被她打理得毛手毛脚的，但多亏管家还在一旁，也幸而没有出什么篓子。
不过，在井中人的提醒下，沁竹还算是没有忘乎所以。她将平时喜爱的诗词、史书一类的书籍，全换成了算数、赋税书籍。
待哪天爹爹再心血来潮，又扔给自己一堆账本时，自己也好有所准备。
何况，她现下已经尝到地位提升的甜头。
自从爹爹和大夫人开始重视自己后，尽管这点重视跟诗雨的比起来，是远不能及的，但府里丫鬟婆子们的态度，明显比以往更殷勤了不少。
自从井中人出现后，沁竹在生活上得到了很大的帮助。
只是，她仍是有很多事情看不明了。
比如说陆母来的这天。
这天下午，同往常一样，陆母与其他几位夫人来到尹府饮茶闲聊。因沁竹刚巧在大堂那边，所以便留下来替几位夫人一一端上茶杯。
“听说缙儿这几日已经回京了，难得我们的副将军还有几日休息，怎么不叫上他一起过来？”
大夫人得体地端坐在椅上，向陆母询问着。
“哦，缙儿啊……”陆母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堆满了笑，
“这孩子说难得休假，好些朋友许久没见了，自己安排着时间，挨个会去了。前几日刚去了外地训练新兵的军营，这几日又忙着会其他的朋友，这孩子也是玩儿心不小。
不过我想着他这样维护关系也好，以后在官场上受用，也就随他去了。只好改天再带缙儿过来拜访他未来的岳母。”
听到此处，沁竹不免想起华州偶遇陆缙那天，他对自己的提醒，以及在她离开时，他目送的身影，心底不由泛起一丝欣慰。
“也罢，也罢，”
大夫人轻笑着宽慰道，
“现在的孩子们，哪个不是贪玩儿心重呐？就如我们诗雨，平日里再懂事也不免有贪玩儿任性的时候。
我时常就提醒着她，现在还未出阁倒还无所谓，将来去了你们陆家，可万不能使什么大小姐的性子。”
“娘，”一旁的诗雨娇羞地抱怨道，“您老是拿我开玩笑。”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几位长辈便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刚好，这时丫鬟坠儿上前，将茶壶递了上来。
平日里，按理说这种事情自是诗雨会抢着做面子的，更何况今天还有陆母在场。
可眼下，沁竹环视了整个大堂，但见诗雨、大夫人和陆母，这几人正聊在兴头上，且大家都把话题放在诗雨身上。她想了想，只好自己走到坠儿面前，拿起了茶壶。
第一杯要斟的，自是陆母的杯子。
不只是因为陆母地位在这几位夫人中最高，平日享受惯了优先待遇，更是因为尹陆两家的婚约关系。
这点，还是井中人在梦里教她的。
沁竹走到陆母面前，很小心地打开了茶盖。
“尹夫人，您也是多虑了。”这时，陆母对诗雨夸赞道，
“我向来对诗雨喜爱有加，一直是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的。诗雨以后嫁进我们陆府，完全不必有所顾忌，只当是在自己家，就可以了。”
看来，陆母对诗雨是真的疼爱。
诗雨听完这话，自是谢过陆母，随后又满是骄傲地向大夫人炫耀一番。
沁竹放好花茶，又将茶水注入杯中，正准备离开时，不想转首便对上了陆母冰冷的目光。
她心中一愣，只见陆母不露声色地打量了自己一眼，脸上全然不满的样子，随即又将视线回到大夫人和诗雨身上，满脸又堆起了笑意，没有令任何人察觉到她对沁竹的不悦。
这倒是奇了。
沁竹心底暗自纳闷。
平时陆母到尹府，都没正眼看过她一回，她们连话也没搭过一句，自己怎么就得罪她了呢？
自己方才沏茶的举动，好像也没有任何不礼之处，她为何会以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呢？
沁竹想不出缘由，却又不好再站在陆母跟前，只好暂且退开，替其他几位夫人沏好了茶。
随后，又在一旁稍稍站了会儿，心觉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便悄悄离开了大堂。
离开之后，沁竹原是打算直接回屋的，不过刚走出大堂还没十米远，就被一旁花坛中的绽开得饱满的芍药吸引。
她前天路过的时候，这几株芍药分明还含苞待放，不想只过了两晚而已，它们就开放得这般鲜艳了，甚至还引得几只蝴蝶在旁边起舞。
沁竹缓缓地走向花坛，不让自己惊扰了那几只蝴蝶。随后就在离芍药几步远的地方，蹲下身来，仔细地观望着这几只蝴蝶的样貌和姿态。
她习惯性地观察自己觉得有趣的事物，而且细致入微。
沁竹蹲着看了好一阵，随后又在不经意间，把思维跳回到方才的大堂内。
诗雨还真是招长辈们的喜欢。
不对，应该是尹陆双方的长辈，都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呢。
刚才听到他们提起陆缙和诗雨，虽然自己心里还是不好受，但明显比以往要好多了。
这定是华州那场偶遇的缘故。
她深知他们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不知为何，自己和陆缙畅聊之后，却觉得心中对这份爱慕的执念，释然许多。
或许是因为他的温柔提醒，让自己衷心希望他能幸福；或许是她了解了他对诗雨的态度，令自己没有那般羡妒诗雨；又或许……
但无论如何，经过那次谈话，她对陆缙本人是更加喜欢，对于他的婚事，却也更为坦然了。
这是好事。
自己能对木已成舟之事够稍微看开点，把时间全部放在帮助娘亲提高尹府地位上，将来……将来即便陆缙和诗雨成亲了，自己也是可以在心里偷偷喜欢着这个人的。
不过，陆母方才那个眼神，是何意呢？
陆缙的眼睛长得像陆母，都是很漂亮的丹凤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一个看她的目光是温柔谦逊，另一个看她的目光，则是阴冷反感……长得一样的双眼，不过是分别在这对母子身上，竟有这般大的差距。
还是说，自己看错了呢……
“尹姑娘。”
身后，冷不防地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
沁竹正在走神，忽而被这声音打断，不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结果两腿一时有些麻木。
她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在这芍药面前蹲了许久了。
沁竹不由自主地欠了欠腰，腿麻稍解后，她这才转过身来，没想来人正是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