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识
他显然是没有在意自己。
关于这点，她既是该庆幸，同时又感到落寞。
只愿大堂内没有人留意到她此刻的心理变化。
“这诗雨打小就是一美人胚子，跟妹妹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才多久没见，竟生得愈发标志了。”
钟夫人夫君的贵为中书令，官职上还比尹洪的还要高，可现下，她也得将诗雨母女一并吹捧，不再像以往那般，还要略摆威风，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诗雨你说，要再过两年见到你，你还得美成什么样？”
“钟夫人可真是打趣小女啦，”诗雨连忙客气道，并也吹捧她道，“小女的这点容貌，哪里及您当年的一半？”
钟夫人的容貌是出了名的，不过诗雨那句“哪及当年一半”，则是谦虚过头。
“哎呦，瞧瞧这张小嘴，跟抹了蜜似的。”钟夫人笑道，“看你和陆缙站在一块儿，果真是男才女貌。
对了妹妹，他们二人的婚事，打算何时举行呐？”
“诗雨刚过十六，性子里多少还有些孩子气，”大夫人和颜笑道，“妹妹我总得先教会她作为妇人的规矩，再者缙儿前阵子在忙着军营的事，就暂时还没准备。
不过近日……也在和陆夫人开始商榷此事了。”
大夫人说着，眼神和陆母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均露出对对方孩子满意的神色。
听闻两家已开始详细商榷此事，沁竹心头那份怅然，更是蔓延开来。
她明白，大夫人这番说辞，不过只是体面话而已。实际则是因为陆缙父亲去世未满三年，才暂时未让诗雨嫁入陆家。
仔细算来，三年的确也快到了。
沁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在场的官夫人，都将视线放在姐姐和陆缙身上，气氛一片融和，就连娘亲也没有留意自己。
于是她便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偷偷朝大堂外溜去。
这里，她是实在不想待了。
出了偏厅，一路走到后花园。
因为寿宴，后花园也开始有一些下人匆匆往来。不过相比起热闹前院，这里终究是要清静得多。
沁竹终于可以在此地舒一口气，不用再像方才那般压抑了。
爹爹的这次寿宴上，比前几年更多了一些高官。然而，这倒不是归功于爹爹的交际能力，而是归功于诗雨。
诗雨的相貌才艺出众，又处事圆滑，几年前便深得陆母喜爱，尹陆两家也有意促成这桩婚事。而陆缙爷爷，则是当朝太尉，大名鼎鼎的陆将军。
如此位高权重的家世，像钟夫人这样的，怎不会反过来巴结大夫人和爹爹他们？
柳条轻舞，她闲步到柳树下的石椅上坐下，望着不远处的假山，九年前的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七岁那年，同样也是父亲做寿。
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玩，突然姐姐不小心把毽子踢到假山上，她便要沁竹上去把毽子捡下来。
“太高了，”沁竹不太乐意，心里抱怨姐姐只会让自己做事，“还是找下人过来捡吧。”
“哎呀，你怎么这么啰嗦？！”诗雨却不耐烦地催促道，“跑去叫人又得等着，你快上去把它捡下来，就一会儿的工夫！”
“就是就是……你快上去吧。”姐姐好友顾萱萱也附和道。
“这又不是我弄的……”
待遇的差距，令沁竹不敢反抗姐姐，只能小声嘟囔一句，后面的“为什么你自己不上去”的这句质问，却始终不敢说出口。
“我是你姐姐，我想做什么，你自然是得听我的。”诗雨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现在命令你上去捡毽子，否则我就到爹娘面前告状，你信不信？”
“到爹娘面前告状”，这句话是幼年沁竹的软肋。
诗雨总是在长辈前装得懂事乖巧，再加上又是嫡出，被众星捧月，小伙伴和下人们就自然是站在她那边。
若不听她的，到时候任凭嘴拙的沁竹怎么解释，也是无济于事。自己还不知道在爹爹和大夫人面前，诗雨会怎样的嚼舌根子。
沁竹只有极不情愿地挽起衣袖，往假山上头爬去。
实际上，毽子的位置并不太高，还不到两米，但对于七岁的孩童而言，却是险峰了。
本来她就不喜欢和姐姐她们玩的，每每她们都是为了凑人数才拉上她，她又拒绝不了。
这般想着，好不容易爬上去将毽子扔了下来，却在下假山之时，由于看不见下去要踩的必经点，在最后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摔到了地上。
“尹诗雨，”其中一个孩子喊道，“你看，你妹妹摔倒了。”
诗雨正忙着踢毽子，只是漠不关心地瞥了她一眼：“没事儿，她自己站起来就好。”
这时，伺候诗雨的丫鬟坠儿，当时也就十二三岁，她跑过来通知诗雨等人：
“大小姐，你们喜欢的点心，厨房里做好了，您要不要先过去吃点，垫垫肚子？”
“点心好了？”诗雨欣喜地问着，一面收起毽子，朝小伙伴们招呼道，“走，吃点心去！”
说完，诗雨就领着一堆孩子，当即便跑开了。包括坠儿，也只是看了沁竹一眼，并没过来扶她，一副完全没这种必要的表情。
沁竹坐在地上，脚踝上的痛楚还没缓过劲来，看着一群人丢下自己跑开了，本想开口叫住她们，但心里忽然萌生一种倔性，觉得自己不靠她们也能站起来。
只是，在她低头看到手上的擦伤开始流血时，在委屈和疼痛感下，她还是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爬起身来，捂住流血的伤口，一瘸一拐地朝正厅走去。她只想扑在娘亲怀里，好好哭上一场。
只要找到娘亲，一切就好了。只是娘亲会在哪儿？
今日爹爹寿宴，她定然也在招呼客人，是绝对不会待在屋里的。
是大门口，还是几个大厅、或者偏厅里面？
她走到池边，一时感到茫然无助，不知该往哪里走。
正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同样稚嫩的声音，从她身后好奇地发问：“你怎么了？”
沁竹泪眼婆娑地回过头来，只见是个个子比自己高些的男孩。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缙。
“我……我……”她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无法将前后完整地叙述出来，最后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我摔伤了……”
“那你先坐一会儿，”说着，陆缙便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又看了看她手上的伤，
“你手上的伤没什么大碍，我爹教我练武的时候，我经常伤得比你还严重，其实这种伤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哭了。”
陆缙比她年长两岁，又出身在将军府，这些事情他当然更懂。
听完他的话，她才稍稍有点放心了，哭得也不像先前那么严重。
随后，陆缙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擦伤药来，涂在她手上，又取出手帕来，缠绕在她的伤口处，替沁竹作简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