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世子身份

  李严的话提醒了李长朔,他听出了李严话语中的别有深意,送走了李严后,他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回了漕帮。
  夜色黑沉,河风阵阵,水浪拍打着船舷,船只微荡。
  李长朔站在甲板上,微微抬头,却发现今晚的月色格外冷清,连着天边的几颗繁星也是格外的冷淡。
  他收回目光,望向了河心处,默默地算起了李严离开的日子。
  他的人早已经打探清楚了,李严是沿着州府下来的,下面的各个郡县,他都得待上一阵子,算着时间,他在赵县待的时日并不长了。
  实际上,按理来说,这等子考核官员的事儿并不是李严的事儿,这原本就是一个闲散活儿,但凡哪个京官领了命到郡县去走上一遭,少不得,又得搜刮上不少的油水来。
  毕竟,下面的人想往上升,少不得,又得讨好着考评之人。
  但根据他打探来的可靠消息,李严是最不可能热衷于这事儿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陛下有意支他离军,而他则顺势而为。
  李家世代为将,自来就为大庆立下了汗马功劳,平定南疆,抵御外寇,按道理来说,倒也算的上皇上的股肱之臣,偏偏物极必反,边疆将士一旦兵权在握,功高盖主,那就不是股肱之臣,而是心腹大患了。
  李长朔虽不知李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挨着挨着的视察郡县,但有一点,他可以笃定,当今皇上必定是视李严为肉中刺,再难稳坐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上了。
  “堂主,我们的人已经打探清楚了,当初李将军消失的时候,正好遇上离王灭满门,而且,还刚好是同一天。”
  李长朔拧了眉,他身上的那块帕子和林香草身上的那块帕子一模一样,这本就说明了自己的身世和李严是脱不开关系的。
  而李严和离王······
  “离王灭满门所谓何事儿?”皱着眉头,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期然的,竟又想起了脑海中残存的些许记忆,那些记忆似乎是在他极小的时候发生的,断断续续,并不完整,可那满天的火光,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以为人们在刀口下慌乱逃生的场景却十分的清晰。
  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不成,自己和离王也有关系?
  “据说是得罪了马匪,离王王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丧命在马匪刀下,因为正逢元宵,唯一的世子被人带着出去逛花灯了,这才逃过了一劫。”
  李长朔倒吸了一口凉气,偏偏他素来稳重,喜怒从不挂于脸上,再加上夜色暗沉,他身后之人也并没有看清他的变化,只又恭声道:“据说,离王和李严将军交情匪浅,当初在战场上,离王不顾生死,挨了三刀才将李将军救出火海,后来,李将军曾发毒誓,这辈子,唯离王马首是瞻,不曾想,离王府却遭了如此劫难。”
  李长朔收回了看向远处的目光,定定的朝着身后之人道:“兴许,他的话也有机会实现的一天呢?”
  马匪即便是胆儿再大,也不会将手伸到当朝王爷的身上,除非,是有比王爷更厉害的人在后头撑腰!
  李长朔冷冷一笑,若是自己当真跟离王有关系,那么,那背后之人可就要小心了!
  垂手俯立着的近侍古怪的看了李长朔一眼,虽是不明白李长朔这话语中的含义,可他也再清楚不过了,他们这堂主自来有主见,他这么说,自然有他这么说的道理。
  第二日,李长朔就让人将锦帕送到了李严的官驿当中,果不其然,不多时,李严就策马按照信中指使朝着城郊的土地庙奔去。
  李长朔早早就在庙宇当中站定了,他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近,缓缓转过身来,朝着李严看去。
  李严显然没有想到约他出来的人竟是李长朔,整个人愣了愣,忘了言语。
  “当年,我是我娘逃难的路上捡回来的,若不是那个叫李武的人,我娘早没了性命。”他淡淡的说着,似是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李严听了这话之后,整个人的眼睁的几乎要裂开一般。
  李武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的贴身侍卫,当初,是他指着李武护送小世子离开的,只是,后来他音讯全无,再没了消息。
  李严痛心离往遭遇的迫害,便是越发发誓一定要留下离王唯一的血脉,即便是当初流落到林家村,上了脑袋,忘记了好些事情,他耽搁了一阵儿,待他想起来后,也没再顾着妻女,直接投身去查了小世子的下落!
  只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李武再没有出现过,离王唯一的血脉,离王府的小世子也影讯全无!
  他花尽了心力在找小世子,偏偏走遍大江南北,也没有任何消息,如今看着面前的李长朔,他目眦欲裂,颤着嗓音问他:“你,你!”
  只是,半天,也没见他憋出一个字儿来。
  这样的李严是李长朔从未见过的,自己挑选出来的人手向来办事极好,如今瞧着李严如此,李长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娘说,那个叫李武的将我托付给了他,之后,又为了救我们遇了不测,我娘带着我四处逃离,总算是到了这个地方,我娘为了纪念那个叫李武的人,也给我取了李姓。”
  李严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再看着面前的少年郎,只觉得他唇红齿白,眉宇间的英气竟和离王有着几分相似。
  他一时间喜不自胜,又暗暗懊恼,不曾想,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找到的世子殿下,竟早在好些年前就活动在了自己眼前。
  饶是他惊喜万分,他依旧是强自镇定的问他:“这帕子?”
  “我娘说,这帕子本就藏在我的身上,她想着定是跟我的生世有关,所以,便给我仔细保存了起来。”
  李长朔淡淡的说着,却看的清楚,李严的脸上全是动容,即便他肤色再是黝黑,此时此刻,却也因为狂喜而染上了一丝红晕。
  “你,你真的是!”李严哪儿还有半分往日的威严,如今他看着李长朔,就像是看到了当年故友离王一边,激动不已。
  “当初,若非我发现自己这块手帕跟香草的是对半分的,也不会找到你。”也更不会想到从李严身上展开调查,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世。
  “是,这块手帕是你娘,也就是离王妃的,我让李武送你走的时候,曾亲自放在了你的心口上。”李严解释着,似又想到了什么,慌忙上前去拉他的衣襟。
  李长朔眉头一骤,他素赖清冷,也不喜欢别人和他这么亲近,下意识的就要走开,却听李严道:“我还记得,当时,世子的心口上有一块朱砂胎记。”
  这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他的心口上也有那块一模一样的朱砂胎记,那么,他李长朔就是他要找的世子殿下!
  李长朔不再阻难,由着他挑了自己的衣襟,入目看去,他的心口上还果真有一块鲜艳的朱砂胎记!
  李严嘴角微张,再次看向李长朔的目光既激动,又亲切。
  他伸手,猛的朝着李长朔的肩头拍了拍,颤着嗓音哽道:“你爹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九泉之下,一定会瞑目的!”
  而他李严既是找到了他的遗故,往后若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再好好的和老友叙叙旧了。
  然而,这短暂的相聚并没有高兴多久,还不待李严仔细问李长朔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又听李长朔清冷的问了一句:“所以,离王府被灭门,当真是因为马匪?”
  他问话的时候,眸眼就没有从李严身上挪开过,李严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丝暗色,整个人早已经恢复了平静。
  “按道理,你还得叫我一声世叔,既然咱们叔侄两才刚刚相聚,这些话,还是暂不要多提,晚些时候,我一定会如实相告。”
  能让李严如此避讳的人,除了那高位上的人,还能有谁!
  “将军莫不是不知道圣上派你来视察是何意思,既然你和离王交好,又让他忌惮,只怕,以后的路,也不能平。”
  李长朔淡淡的话语竟犹如一把利剑,直直的撞在了李严的心里。
  这些问题,李严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他身为人臣,不敢有二心,即便那人德行有亏,却也永远是当今圣上。
  惊讶间,他重新打量了面前的儿郎,他是离王的遗孤,举手投足间,自也是像极了那人,当他幽深的眸眼朝着自己扫视过来的时候,李严已经明白了,自己想遮掩的事儿,他什么都清楚!
  瞧着李长朔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李严不由侧目,心下再不敢轻视了他。
  “世侄请放心,当初我没有护着你爹,往后,我拼死也会护着你!”他说的斩钉截铁,话语间的认真,李长朔并不会怀疑。
  只不过,李长朔还是皱了皱眉:“既是和你相认了,我以后的路也不会好走,倒不如逆水行舟,拼死一搏,好歹为我的亲人报了这血海深仇。”
  李严迎着李长朔坚毅的眸眼,整个人一愣。
  给离王报仇?
  他从未曾想过,他想的更多的是找到故友的遗孤,然后,护他一世周全!
  李长朔心知李严没有反骨,很多事也得让他仔细考虑考虑,这便往庙外走去。
  到了庙门处,他顿了顿脚步,回头看向李严,轻轻一笑:“岳父莫不是忘了我和香草的婚事儿,有岳父来做见证自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