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情误 8
莫庭深看着面前满脸泪水却神色坚定的妻子，心中隐隐有些刺痛，他又如何舍得让她离开呢？可是……
“以观死了，是我害死了他。”
言花语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即使眼泪从她呆滞的脸上滑下，晕花了原本精致的妆容，也顾不上擦拭。
“以观是个好孩子……他很好，可是，”莫庭深缓缓道，“他做错了两件事，一是不该偷听我们谈话，二是……
“他……太正直了……所以从宫慕哲一行人折回调查，我便开始怀疑，是否是以观暴露了我的秘密……”
“他怎么会？！”言花语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望着一个疯子，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一边拼命摇头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竟然！……”
莫庭深扯了扯嘴角，眼角滑落下一滴泪水。
“他死了，我很难过。
“可他若不死，我也会难过。”
说着，他睁大双眼，迷茫地看向言花语。
“我连我自己都看不懂……
“……人怎么会这么复杂呢？”
言花语总算冷静下来，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顶着一张因为晕妆而显得有些滑稽可怕的脸，恨恨地向他道：“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小人，可我从没想到，你会这么恶心。你居然连以观——一个为你掏心掏肺十多年的孩子，都不放过！”
“是啊，我是小人，我是恶心，”莫庭深连连点头，嘲讽地苦笑道，“这些我早就心中了然的，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府尹，所以——等溪江村的真相公之于众后，那些曾经没从我身上得到好处的百姓，一定会合起伙来攻讦我的，我——”
“你说什么？”
言花语拧起眉头，原本脸上的不屑、愤恨、惋惜、鄙视都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慌乱和山之欲崩前的平静，“……溪江村？”
莫庭深愣了一下，又思索了片刻，露出一个报复的讥笑。
“是啊，没想到吧，托你给诚儿找的那个好师父的福，灵山派派弟子来查了，我的官路，诚儿的修仙路，全都到此为止了——不然你以为，谁能威胁到我？”
话音刚落，言花语便扑上来揪住他的衣领，刚刚恢复平静的双眼此刻却红得像要滴血：“你刚刚说什么？灵山派？！被查出来的事情是溪江村？！”她的嗓音越叫越尖，听起来刺耳至极，“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溪江村？！一定是你！你早就想让诚儿下山，一定是你使了奸计！你怎么可以让别人来查？！”
没等莫庭深反应，她便又猛地推开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不行！那诚儿怎么办？！诚儿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他明明可以成为最厉害的修士的！不行不行不行！莫庭深——！你快派人把他们杀了！诚儿决不能——”
莫庭深道：“闭嘴。”
“诚儿自己说了想要一直修仙的！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不能被这么毁了！不行！莫庭深！”
“言花语！”
莫庭深一把抓住近似癫狂的女子，咬牙吼道：“若我还有一点方法，会让你逃走吗！你如果再这样闹下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言花语被他的怒吼和摇晃震住了，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才哽咽着吐出几个字：“那该……怎么办……”
“你一个妇人家，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莫庭深努力平复下起伏的胸膛，道，“我会承担所有的罪名，听从他们的安排，至于诚儿，只能自求多福了……为了诚儿，也为了你自己，你走吧……”
两张布满泪水的脸对视着，只不过一张写着无助和不甘，另一张写着无奈和坦然。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府尹，”莫庭深道，“但我一直想做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所以当他看到路上琴瑟和鸣的夫妻，总忍不住心生嫉妒，当他得知别人家的孩子遭遇不幸时，心中竟平添几分安慰。
因为他以为，自己所有的温暖与善意，都留给了两个对他漠不关心的人。
所以这时候，他心里竟难免多了几分埋怨与恶意，这个辜负了他毕生深情的女人，即便要离开了，即便要去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他也不想让她轻松地忘记自己。
至少……能让她有一丝愧意吧。
他这样想着，哪知，闻言，言花语噗嗤地笑了。
“好丈夫？”
她笑得直不起腰，许久之后才支起身子，边笑边看他道：“好父亲？”
“你以为你的心很小，只装了我和孩子两个人？”
“那我告诉你，”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你根本没有心！”
“到现在，你也不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说着爱我，可除了把我禁锢在你身边，你还为我做过什么？”
“你说你想做个好父亲，”她敛了笑容，流下了两行清泪，“可你知道你的孩子想要什么吗？”
莫庭深愣了愣，道：“他曾说，他想要自由。”
言花语哈哈大笑起来，泪水伴着笑声涌出眼眶，她指着莫庭深，却笑得说不出话来。莫庭深额角的青筋愈发明显，就在他想开口制止她这疯狂的举动时，她突然猛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剑，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
莫庭深几乎是下意识地嘶吼了一声，随后紧紧把她抱进自己怀中，他拼命地用手捂住喷涌而出的鲜血，可那一剑正中心脏，不多时，怀中的身体便慢慢凉了下去。
可那个美丽的、令自己为之痴狂的女子，至死，也不肯再同他讲一句话，不肯再多看他一眼。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流下眼泪，泪水越流越止不住，到最后成了嚎啕大哭，这哭声里夹杂着不舍、委屈、不解、绝望，汇聚成了撕心裂肺的痛不欲生。
房间里，那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蔓延着、流淌着，如同晴空中的一朵乌云，埋葬着多少不堪与复杂，又昭示着多少风云莫测。
……
“怎么回事？”李乐之看着玉龙府里慌乱紧张的众人，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音刚落，先前押送几人入牢的郑护卫便领着一小队人快步走近。
羽清一行人当即紧张起来，把他们救出来的狱卒趁着人还没走近，忙抬手遮住脸窜回了牢房，几人还未来得及道谢，那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阴暗的长廊里。
“你们出来了。”
郑护卫的语气很是淡然，似乎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倒令羽清等人心中奇怪，玄懿忍不住问道：“你不问问予们怎么出来的嘛？不要把予们抓回去？”
郑护卫冷哼一声，将一张锦缎丢给宫慕哲。
宫慕哲当即打开看了一眼，身子很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晔璠个子太矮够不着，只得踮着脚跟伸头问道：“是什么呀？”
宫慕哲摇了摇头，反复地看了好几遍，呼吸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把锦缎递给羽清，而后抬头向郑护卫道：“……当真如此吗？”
郑护卫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带人走了。
“慕哲兄，”李乐之也十分好奇，“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
羽清合起锦缎，道：“简而言之，莫庭深揽下所有罪状，伏法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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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篇到这里基本结束啦，这两天会写一个莫大人和莫夫人的番外
可以稍微剧透一下，虽说我之前是写了不少爱恨痴缠的故事，不过他俩之间复杂的往事绝不是一个“爱”字就能说清的
当然，这个事情比较复杂，一个配角番外肯定是讲不清的
就需要羽清一行前往灵山派继续深入调查啦，敬请期待呀
（以后写文要少挖坑，不然有时候自己都迷糊）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