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隐情 3
“每年初春，师门都会送数量不定的弟子下山历练，今年只送了我和另一位师弟下山，而四年前，却有五位师兄师姐入世历练。”
“怎么会这么多？”晔璠叫苦道，“要是只有一个的话，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查到了吗。”
涟沉吟道：“看羽清的意思，似乎人多或人少并不怎么影响吧？”
“影响不大，但还是有的。”
停顿了许久，羽清才松开紧咬下唇的牙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用了很大力气，缓缓说道：“同门多年，即便不曾刻意关注，身边人的心性品德，也总会或多或少有所了解……莫说四年前的五位同门，便是所有的内门弟子中，有可能做出那种事的，也不过一二人罢了。”
“予只是担心，”玄懿叹了口气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羽清看了看她，无奈地点了点头：“……和潋滟玉龙府府尹暗中勾结，用短短时间毁灭一个村庄，罪行滔天却隐瞒至今……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一个普通弟子能做到的。”
“会不会是另有隐情？”
向来少言的宫慕哲突然开口，几人都转过头认真地看向他。
“我有一个妄言，还请莫要介意——如果我们现在以为的‘罪恶’，其实未必如此呢？”
羽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手中的杯子。
“究竟是‘隐情’，还是‘罪恶’，也只有当真相浮出水面的一刻，才能定论。”
“……”晔璠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所以，你们还是决定了要坚持查下去吗……可……”
玄懿拍了拍她的手，又向宫慕哲礼貌道：“宫少侠，倘若你觉得为难的话，我们不会强求你做什么的，你的处境，可以理解。”
宫慕哲思索良久，看向身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晔璠。
小山一般翠秀的眉毛蹙成“八”字，杏黄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担忧，樱红色的嘴唇不自觉地撇着。他知道，其实她也想找出真凶，只是担心自己，才一直犹豫劝阻。
想到这里，他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方才便说过，会站在真相这一边；况且，莫大人虽为上属不假，你们，也是我的朋友。”
说完，他忽然感觉心中一松，如同巨石终于落地，一直紧绷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
晔璠率先蹦起来抱住他，激动道：“我就说哲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最讲道理的人嘛！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不让你为难的！”
被她这么一抱，宫慕哲脸上现出几分粉红，眼神中却难掩温柔之色，他有些费力地抽出被紧紧箍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旁边的四人原本也想对他的真情流露表示感动，但见两人如此，便都闭上嘴巴转过头，相视一笑而后相视无言。
玄懿拿起一个糕点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甜中带酸，不错哦。”
……
“目前来看，莫府尹不希望我们继续调查，”玄懿道，“因而，即便愿意给我们卷宗，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重要线索。”
涟点头道：“莫府尹已经通过宫公子转告我们他的意愿，我们是否也应该把决定委婉相告呢？”
“告诉当然是要告诉的，”玄懿笑道，“不过啊，何需委婉相告，直接说就行。若是能让他以为咱们是一群没脑子的莽夫，那就更好了。”
闻言，涟不禁笑出声来：“你的小算盘可真多，机灵鬼。”
羽清瞥过神色得意的玄懿，道：“不过，还是不要妄想从莫府尹那里得到什么，若想有所收获，还要从其他地方入手。”
“我倒觉得，莫府尹本身就很值得调查啊，”李乐之挠了挠下巴，道，“四年前莫府尹都和哪些人打过交道，或者更深一些，他的隐藏交往圈，说不定羽清姐的某个同门就和他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或者一直以来有什么交易，要不然怎么会一起扯到这件事上。”
“虽然听起来有点扯……”玄懿思索片刻，又竖起拇指，“但也不无道理。”
“还有还有！”晔璠举起一只手，“溪江村的遗址，就交给我这个‘江湖名医’吧！没准能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呢！”
“好！”玄懿一拍桌子，豪气万分道，“那就这么定下来，三个方向——
“予没脸没皮还喜欢演戏，就去应付莫府尹和他那些卷宗吧。”
李乐之道：“先前莫府尹不是说，想要看卷宗必须要宫大哥陪同？”
宫慕哲点头道：“正是，既如此我便与玄懿姑娘一同入府调查。”
“是嘛？好遗憾哦，不能和哲哥哥一起了。”晔璠鼓了鼓腮，有些失望道。
宫慕哲安慰地拍一拍她的手，微笑着摇摇头。
“溪江村的遗址，我要去看一下，”羽清淡淡道，“倘若有人用过师门的武功，或许能辨识出一二。”
“哎？”闻言，晔璠又兴奋起来，兴致勃勃地望向羽清，“和清清一起也很好玩哦！清清用冰好帅气的！”
李乐之看向笑容有些无奈的涟，笑道：“那就只剩我们俩咯，一起调查莫府尹那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
……
宫慕哲和玄懿，一前一后，一言不发地走近脸色沉重的莫府尹。
宫慕哲半跪下身子作揖，声音里略有未能完成任务的自责：“大人。”
“大人，”玄懿笑道，“予们知道您担心予等的安危，但是予们可不怕，您就请放心吧，不就是个卖假药的嘛，还能有什么危险，予保证能给您完美解决！”
莫府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向宫慕哲，以为他并未将自己的话转告给众人。
“不知姑娘是从何处听得，凶手是一个用药的异族人？”
玄懿满脸真诚：“秦夫人说的啊——无论是昨日还是现在，予所言皆句句属实，大人为何不肯相信呢？”
“并非本府不相信你……姑娘，他人言语，有时不可轻信。”
“大人这意思，就是秦夫人欺骗了予吗？”玄懿吃惊地捂住嘴，又想到了什么，“大人，您所以为的真相，或许也是他人所编织的谎言；或者，您那么笃定我说的不是真的，莫非，您就是当年的真凶——哎哟予这张嘴，该死该死，怎么能说这种荒唐话！”
她一边拍打着自己的嘴，一边勾起唇角望向面容僵硬的莫府尹。
一旁的宫慕哲无奈道：“大人，这位朋友向来心口如一、行事莽撞，如果哪里让您不悦，还请莫要介意。”
莫府尹沉吟片刻，颜色缓和了些，叹道：“既然几位执意要查，那么本府也不再阻拦，只是，还请几位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第一，倘若日后发现了找到真相的代价巨大，千万及时收手。”
“大人放心！”玄懿拍拍胸脯，“予等，定不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