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相坐两默默
名微木拿着手中的筷子,才想起了什么,见他正用筷子夹着一块菜往嘴里放,她连忙道:“这个我用过了,你用……”
还没说完,容凌笑着将那一筷子菜放进了嘴里,而后对她道:“无妨,我不介意。”
名微木于是也不再多说。
她低头吃饭,蓦然的瞥见一旁的容淼笑的很开心。
等到吃完了饭,容凌才开口说出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听说建造国学院乃是你出的主意,故而,明日去参观,还希望你能一同前去。”容凌一边帮她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边跟她说道。
名微木收拾碗筷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而后才抬起了头笑着道:“恐怕我去不了了,如今我已不再是长朔女帝,若是出现在国学院,定然是不大妥当的。”
她知道容凌也知道自己如今算是一个不怎么见得光的人,所以他应当知道她的意思。
说起来也奇怪,从前她因为借尸还魂的缘故,要十分尽力的去学习另一个名微木的生活喜好,以至于时常要掩盖自己的言行举止。
而如今,她虽然不用装作另一个人了,可是她也不能够再随便见那些从前在皇宫见到的人了。如今她虽然和朱希仪时常见面,可是每次朱希仪来找她也都是十分谨慎,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的。
不过她也满足了,毕竟如今,她还能够做回自己。
容凌将她手里拿着的碗筷拿过来,笑着道:“明日容淼跟着温疆去参观,我们单独去,没有旁人。”
名微木顿时明白了容凌的意思,他是说要让她单独陪着他去吗?
可是……她有些微的抗拒。
这样的话,她忽然觉得跟着那些大臣们一同前去还是能够接受的。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名微木有些疑惑。
“我觉得这国学院实在是一个好政策,这样一来,解决了很多的问题,至少在人才储备这一方面是不用担心了。”她没有说话,容凌便继续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名微木顿时觉得是她想多了,或许容凌是真的想要好好地来了解一下国学院的各种机制。
“若是跟那些官员一同,我担心过多的繁文缛节过于麻烦,而且这国学院的建造,恐怕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了,我想若是瀛虚三国都建造了这国学院,或许到时候还可以定时交换一下学子,让各国的学子了解一番其他国家的风物人情。”容凌一边将碗筷往厨房里拿去,一边对旁边跟在他身边的名微木说着。
名微木原本是想要帮他拿一些东西的,虽说她不大希望容凌来,可是毕竟已经来了,而且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收拾碗筷的规矩。
可是她伸手拿了好几次,最后都被容凌给夺去了。
名微木没办法,就一直跟着他想要帮他做些什么。
而她听到容凌这么说,不由得有些被劝服了。
不得不说,她也是个虚荣的人,喜欢被夸奖是人性的弱点。
容凌这一顿夸奖,她着实是很受用,尤其是容凌后来说瀛虚三国可以交换学子,这也是她所想的。
听他说了这么多,名微木突然觉得或许容凌这次是真的来虚心求教的。
而且明日也没有旁人,她也不需要想些什么借口解释自己的身份了,所以似乎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了。
此时容淼跟蓝双在院子里的小亭子下面画画,蓝双拿着画笔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一轮已经升上了夜空的月亮,而容淼则一会看看天上的月亮,一会看看蓝双画上的月亮。
名微木朝着这里看了一眼,回头已经看到容凌打了水正要洗碗。
“我来就好了,你坐下吧!”名微木走了过去拦住容凌。
容凌则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又笑着道:“无妨,你在一旁陪我说说话,我来洗。”
名微木又想说话,容凌转头朝着她笑笑,那一双眼睛让名微木也顿时找不出什么理由了,于是便站在一旁等着他。
容凌的手十分的白皙修长,尤其是此时屋子里的烛光照在他的手上,那一双手像是玉脂一般。
他将自己的袖子给挽起来,露出修长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有薄薄的一层肌肉,因此不会显得十分的粗壮,但是也不会显得文弱。
“你的手臂上……”名微木原本正默默地欣赏美男的洗碗,可是顺着他的手臂看上去,忽然发现他的手肘窝那里有一道疤痕,那疤痕的面积不大,但是却很深,以至于应该是过了很久,而且加之容凌这样的身份,去疤痕的药物他应该也不缺,但是那疤痕依旧还在,而且还很明显。
当时他们在海里的时候,容凌一直都穿着衣服,所以也没有注意,如今她方才注意到。
容凌低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名微木诧异的神色,微微笑了笑道:“这是当年留下的,那老皇帝怕我去寻找鲛珠的时候不安分,所以在我离开引岚的时候便派人挑了这里的筋。”
名微木的心忽然一下子揪了起来。
对于当年的事情,她并没有亲自见到过,只不过她看着此时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事情,她忽然有些觉得心疼。
又或者不是云淡风轻,他那表情,像是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她又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敢开口的问道:“那你的脚……”
“也有。”容凌语气轻松的说道,而且不是那种故作轻松的样子,是真的不在乎,就像是那伤口不是在他的身上。
名微木低着头,看着他那白色衣衫下面的脚踝,那里被白色的袜子遮住了,她看不见。
她此时有些想要将容凌的鞋脱了好好看看,可是又忍住了。
她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人家自己都不着急,她在担心什么。
等到刷完了碗,容凌还不走。
名微木心想着等他走了就去睡觉,因为今日陪着朱希仪他们折腾这一通,她确实有些累了,明日她要陪容凌去国学院,所以她想要早起写几章存稿。
不过此时,容凌似乎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容凌行云流水的将碗筷洗刷干净放回原位之后,便拉着她朝着楼顶上走去。
她晚上没有灵感的时候喜欢到屋顶上去,因此她还让人在上面建造了一排座椅。
她不知道容凌是怎么发现的,反正容凌此时已经拉着她往上面走去了。
上了楼梯之后,他先上去,而后伸手来拉她。
尽管将近初夏,夜里的风也都是暖暖的,不过她因为体质原因,手还是有些微凉的。
容凌抓着了她的手,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冷,于是在将她拉上来之后便道:“手太冷了,我帮你暖一会。”
说着便将她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而后拉着她坐下。
名微木正要拒绝,便听到容凌在一旁声音温柔的说道:“你体寒,平日多吃些红枣阿胶一类的,饭菜也试着吃些羊肉,虽然你不喜腥膻,可是还是要多少吃些的。”
夜里的风和柔,穿过院子辗转到屋顶上,还夹带着院子中花的淡淡清香。而他的声音则低沉且温柔,像是一股暖暖的潮水席卷而来。
她不知不觉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忽然有些疑惑,他是何时知道自己体寒的?
可是又一想,容凌可能是懂医术,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恐怕已经知道了,只不过没有说。
院子里容淼依旧跟蓝双站在亭子下画画,而不远处有缥缈的笛声传来。
她坐在那里,好几次想要将手从容凌的手中抽出,却屡次被容凌拒绝。
其实坐了好久,名微木也没说几句话,因为容凌也不说。
她渐渐想起从前,在墓穴里面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一直在像容凌。
想起海上的那一夜,想起容凌身上淡淡的香味,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起了他们清晨在海上沐浴初晨金色的日光。
她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人了。
可是如今,那些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笑,也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是她在棺椁中唯一的慰藉。
不过她忽然觉得那些事情离她渐行渐远了。
名微木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势力”,就是那种感情上的势力。
需要的时候,珍如月光,安定的时候,弃之如蔽履。
可是她有时候想想,自己似乎也并没有要他些什么,她所要的,不过是他的几抹笑容,而且也是她自己收藏的。
如今过了那个时候,云淡风轻,她自己要走的路,自己来走,这就可以了。
可是每次看到容凌,她会有细微的心虚,她一想起那个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好像在那个时候亵渎了他一般。
然而仔细想想,她也就仅仅是把他当成了精神的慰藉,也没有在脑海中怎么亵渎过他,她只是单纯的把他当成了一缕照进黑暗棺椁的月光,想要紧紧抓住,以温暖绝望的心。
这样一想,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愧疚的。
可是……
她转头看着容凌,他的唇角依旧带着那一抹笑意,从容,而又云淡风轻。
像是将什么事情都把握在了手中,什么都了然于心。
她总是会忍不住心虚的想,他会不会什么都会知道?
可是这想法有些荒唐,她在那黑暗棺椁中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然而看着他的那一抹笑意,她还是有些心虚。
“姐姐快下来呀,看看我画的画!”下面容淼朝着房顶扔了一块树枝,并且很准的扔在了她的腿上。
名微木伸手要去拿那一段树枝,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腿上躺着的那一段树枝拿走了。
下面的容淼正等着名微木回话,忽然看到容凌拿起了树枝,于是便像一头夹着尾巴的小狼一样跑开了。
容凌微微笑着,当做没什么事的样子,转头看着她说道:“夜深了,我们下去吧!”
名微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说终于能下去了,途中她并不是没有说话,她跟容凌提了好几次要下去,容凌总是能够以各种好听的借口让她多呆一会。
而她也觉得无妨,看容凌确实想在上面,她也就将就了一下。
若不是容淼那突如其来的一根木枝,她不知道何时才能够下去。
等到朝着下面走去的时候,她见容凌的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枝。
她本来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是一想,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了木质的楼梯,容淼已经又回到了蓝双的身边跟他一起画月亮,他朝着这边瞟了几眼,发现容凌似乎也没有看这边,于是才放心了些微。
而后等到他回去的时候,突然飞来了一段木枝,直接将他头上的玉簪给顶了出去直直的插在他的头发里。
蓝双看明白了之后,站在容淼身边笑的都直不起腰来,捂着肚子在那里大笑。
名微木朝着这边瞥了一眼,虽然不知道容凌何时将那一段木枝给扔出去的,可是显然,此时容淼的表情却是值得细细欣赏一番。
因为确实很难见到容淼被欺负了之后露出这样和善且服软的表情。
作为始作俑者,容凌则依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着屋里走去。
名微木看了几眼容淼,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她转头朝着屋里看去,见容凌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像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
顿时,她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叔叔难不成是想住在这里?”名微木没有进屋,而是朝着院子中的容淼走去。
容淼此时已经将自己头上的那段木枝拿下去了,当然,是在容凌看不见的时候。
此时他一边用那根白玉簪将头发簪好,一边思索着道:“是啊。”
名微木一巴掌拍在了他那已经梳理好的头上,心说这小子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了,还在她这里装傻,方才还妆模作样的想了一番,这还需要想吗?
等到回去之后,名微木终于不再沉默了,她明明知道结果,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夜深了,你们要回去吗?”
“夜深了,不如今晚你留我们叔侄二人在此一晚吧!”容凌坐在桌椅上,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