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朔江决堤难

  名倾澜不是一个老好人,他不会一味地等待。
  若是不是她的话,她或许会赞同这样的人的做法,因为有的时候,做老好人,做君子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可是此时,他喜欢的人是她。
  名微木觉得自己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可是,她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感情变得一团乱麻,也不愿意欺骗名倾澜的感情。
  前世,她是个穷鬼。
  就是很穷很穷的那种。
  不过不知道是长得好看还是学习好,追她的人似乎也不算少。
  这也一直是令她费解的问题。
  不过她都没有答应过。
  第一,是不喜欢。
  第二,第二是因为自己穷。
  追她的不乏一些富二代,其实她也是个颜控,富二代也有长得好看的,也并非每个都是草包,她也有些好感。
  而之所以不答应的愿意是因为穷。
  她有时候觉得,真的是穷人真的就是比较在乎尊严,又穷又好面子。
  不知道别的穷人是怎样的,但是她确实是这样的。
  有了男朋友,你为了不让男朋友丢脸,要好好地打扮打扮自己。
  而她当时的处境是冬天两件羽绒服换着穿,再也没钱买第三件备用。
  关于各种高昂的化妆品她更是从来都没有碰过,所以她为了不让别人为难,也不让自己为难,假装清高的拒绝了。
  所以前世,她想着或许等到哪一天她不再那么穷了,她想要好好谈个恋爱,不用一对眼就爱的死去活来的,或许他们相处久了,就越来越喜欢了。
  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再穷了,而名倾澜和曾经前世的那些在富二代中算是优秀的追她的男生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她忽然发现,有时候优秀并不能够替代爱情。
  优秀不等于爱情,爱情,是一个很矫情很清高也很傲娇的东西。
  她看着名倾澜按住了自己的手,再次的想要吻上她的唇,她突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了。
  还没有愈合完全的伤口因为她的剧烈动作而微微撕裂,她的脸皱成了一团,她疼的喘不过气来。
  “微木!”名倾澜见她这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他放开了她,不敢再碰她,一股懊悔在心中生了出来。
  “好,好,我……不碰你了,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名倾澜俯身看着她,许久都不敢碰她,直到她脸上痛苦的神色渐渐地消失了,他才敢跟她说话。
  她喘着气,脸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两边。
  “我想出宫。”名微木忍住了身上的疼痛,对名倾澜说道。
  名倾澜当即脱口而出道:“我不准。”
  名微木抬眸,那睫毛上还垂着几滴汗珠,此时像是几滴晶莹的泪水。
  “可是你觉得你能够囚禁我一辈子吗?”
  这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头一般投掷到名倾澜心底的深潭里面,而后激起千层的涟漪,引起无数的回声。
  能够吗?
  这个答案他一直都知道,不能。
  可是他就是想要将她留在她的身边,他觉得他时时刻刻都想要看到她,她转身的背影想让他奔过去抱住她,她月下姣好的面容让他想要像捧起一朵弱不禁风的花一般捧起来,她的樱唇和仿若淡烟的峨眉,都让他如痴如醉。
  可是此时,他未曾想到她能够想的这么明白。
  他从前希冀她脑袋不清楚些,让他多多的将她留在身边一些时候,或许他们相处的久了,她会喜欢他。
  可是如今,她的态度那样坚决。
  他知道她是在吓他,可是他也知道,若是他不答应,她也会真的那样做。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发现她的眼中有一种对自由的渴望,皇宫中无尽的金银财宝,皇宫中无上的权力都不能够令她却步。
  她像是被囚禁在鸟笼中的一只凤凰一般,虽然委曲求全,可是眼中的那种不甘于被囚禁的神情不是凡尘中的鸟儿能有的。
  或许她已经放弃了非梧桐不栖、非甘露不食,可是,她依旧渴望能够飞上九天。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渐渐地觉得她有些不像从前的她了,她的眼中有了烟火的气息,但是却又带着独特的清高,那种清高不是贬义,而是褒义。
  也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令他渐渐地忘记了从前的迁怒和怨恨,渐渐地开始喜欢上了她。
  喜欢到了什么程度,他到了这次她劫后余生才知道。
  他喜欢她,喜欢到想要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她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被牵制,他从一开始都知道。
  这些日子,他压住心中的矛盾,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想要她慢慢地接受他。
  可是如今……
  “我答应你,微木。”名倾澜最后十分沉重的说出了这句话。
  名微木的心里的一颗石头放下了。
  她赌对了,她赌名倾澜不想要让她难受。
  说实话,她很感动,可是她没有表现出丝毫。
  她慢慢地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名倾澜坐在她旁边,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可是你要在王城,好吗?我想见到你。”他的声音中带着恳求,温柔的像是春夜月下的一阵微风。
  名微木这次没有挣开,只是点了点头。
  名倾澜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被她小巧的下巴从碰了好几下,他的唇角于是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那剑眉星目也微微的弯了起来。
  翌日,名微木带着名倾澜给她的一袋金子,晃晃悠悠的顺着皇宫的长廊朝着宫门走去。
  走了一半的路,她迎面碰到了温疆。
  温疆平日里若是没有事都会步行入宫,她以前在宫里闷得慌,喜欢到处走走,当时就遇到了好几次。
  而此时,温疆见到了她,直接快了几步走了过来。
  “名姑娘。”他文雅的作揖,面色从容。
  “如今又要商量什么大事吗?竟然使得温大人亲自进宫?”如今长朔战乱初定,举国上下都在安抚百姓和重新布置各行各业。
  前些日子该商量的事情都已经商量清楚了,如今都已经投入实施了,而如今温疆亲自己进宫自然是有事情和名倾澜商量。
  于是她好奇如今温疆进宫是来找名倾澜商量什么事情。
  “长朔洛城以西水患,故而特地来找陛下商量对策。”温疆说起此事,那本来从容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惆怅。
  名微木想着这些如今也跟她没关系了,更何况名倾澜那么聪明,想出的办法必定比她的有效百倍,故而,她也不多跟温疆多说了,又说了几句便和温疆各自拱手告辞,而后各自朝着两边走去。
  等到名微木走了不远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她转身,看到那走廊的尽头快要转角的温疆,不由得跑了几步,等到近了些才喊道:“温大人!”
  温疆的是习武之人,反应很敏捷,他似乎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过身去,便看到名微木朝着他奔来。
  等到温疆看到她后,名微木才停了下来朝着温疆走了过去。
  温疆见她有事,于是也朝着她走了过来。
  “微木不才,不过或许可以为温大人提一些建议供参考。”名微木顺了顺气对温疆说道。
  温疆认真道:“名姑娘请讲。”
  “朔江横贯长朔东西,而只在洛城以西有水患是因为地势问题。洛城以西的盛安城附近多为黄土坡,沙尘多,因此朔江流过此地,原本澄澈的江水里掺杂了许多黄沙,而到了地势低的地方,那些黄沙就开始渐渐地沉淀,不断地将河床太高,以至于到了春夏相交之际,一旦有了暴雨,那河流水位上升,于是不堪承受,便开始决堤了。”
  “正是。”温疆点了点头,十分的赞同名微木的话,她将这朔江决堤的缘由全都分析的清清楚楚,“所以何以解困?”温疆又问道。
  “一直以来,我们长朔治理水患的方法都是疏通水道,将河道开宽,使得河流不会因为泥沙堆积的原因而造成决堤,这虽然有效,可是却只是一时的,从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此法是个无底洞,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认为要想真正的解决这些问题,不需要拓宽河道。”
  温疆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疑惑地神色,她虽然说的都对,这些年他们一直拓宽河道,可是只能够解决一时的问题,到了第二年,依旧决堤,可是除了此法,他们想不到还有比这种方法还有有效的了。
  而她说不要拓宽河道,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情况——缩短河道的宽度?
  名微木见温疆有些疑惑,于是继续道:“我们不拓宽河道,而是将河道挖深。朔江以西的河流在拓宽了河道之后依旧决堤的原因是河床太高了。泥沙长年累月的堆积形成了地上河,地上河太高,而堤岸太低,这是河流决堤的根本原因。所以拓宽河道是个好方法,可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如今,正确的做法是将河道挖深,让地上河不存在。”
  听完名微木说的,温疆渐渐地懂了。
  他顿时觉得犹如醍醐灌顶。
  这些年,他们一直执着于拓宽河道,觉得除了此法,似乎别的方法都不管用,可是他们忘记了河床高这回事。
  也不是忘了,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往这里想,因为河床这个问题,他们一直都觉得困难,毕竟将河床挖深施工力度很大。
  不过名微木刚才还补充了一点,不用挖很宽,重点是深,先挖出一条深沟,暂时抑制住决堤的情况发生,等到过了汛期之后在慢慢地来清理河床上的泥沙,时间长了,河床渐渐地就深了,那长期形成的地上河也就消失了。
  说完之后,温疆对她再三感谢,而后他们这次就真的分别了。
  出了宫门,走了不远就看到朱希仪驾着马车朝着这边来了。
  等到到了她身边,那坐在马车前面赶马的朱希仪将马勒住,而后跳下了马车。
  名微木抬了了手腕,看了一眼道:“迟到了十几分钟呢!”
  朱希仪不知道名微木这动作是什么意思,于是疑惑的问道:“手上有日晷吗?”
  名微木坏笑着道:“没有,但是有手表。”
  朱希仪的脸色更加的疑惑,道:“何为手表?”
  这两个字,朱希仪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写。
  “手表者,一圆盒加两条带子,圆盒中有三根针,分别为分针秒针时针,此物可不凭借日光分辨时间。”名微木故作高深道。
  朱希仪虽然觉得说的挺玄乎的,可是看名微木那神色,显然是在逗他玩,于是便道:“那改日你给我做一个。”
  名微木道:“这东西,我也只是见过,并不明白其中的具体制作细节,让我给你做是不大可能了,我顶多能够跟你说说。”说着,她不由得唏嘘起来。
  从前那些大街小巷穷人富人都知道的东西,如今在这里,她也见不到了,或许她此后永生也都见不到了。
  不过她时常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活着。
  “那怎么找,你想去干嘛?”朱希仪站到了一边,王城的繁华景象顿时出现在了名微木眼前。
  名倾澜虽说只准许她在这名夏王城中,不过她倒是也满足了,因为这一个王城也不小。
  只不过她当时有些惆怅到了这里之后该做些什么。
  她要的是自由,若是拿了名倾澜的钱,到这里住着上好的客栈吃着客栈里的饭菜,那应该只是换了个地方被囚禁而已。
  这不是她喜欢的。
  所以她想了好久,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
  她笑了笑,对朱希仪说:“等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先驾车,去一个地方。”
  穿过了几条街,名倾澜让朱希仪将马车停在了一座楼前。
  这座楼是王城数二的酒楼——明月楼。
  之所以说是数二的是因为数一的是万象楼。
  但是王城中对于这数一还是数二没有去特地区分。
  他们并不觉得第一就比第二好多少,第二就比第一差多少。
  若是说万象楼是一个大家闺秀的话,那么明月楼便是小家碧玉。
  里面的装饰别具一格,而饭菜更是偏向于细腻,但是又和瀛虚以南引岚国的不大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