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引岚云岫山
朱胖子是个喜欢跟人结识的人,尤其是这么才华横溢又俊美如铸的翩翩佳公子。
眼看着离吃晚饭还有些时候,朱希仪想了想道:“我看这离日落还有些时候,现在吃饭早了些。不过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处唱折子戏的戏楼,那折子戏唱的堪称一绝,我看时间正好,不如我们到那里边看戏,边吃些茶点,如何?”
那陆离刚刚谈好了生意,也没有什么事了,于是他们一行人就到了那折子戏楼。
吃了几盏茶之后,已是日落西山薄暮冥冥。
几人回到了那酒楼,一同吃了饭才分开了。
下午的时候朱希仪说今晚想来这客栈住,如今见了那容涯,来这客栈的心自然是更加的坚定了,于是等到回到原来的客栈对刚刚在刺史府吃了饭的贺兰红浅说明了情况之后他们就直接去了那客栈。
他们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于是晚上就没有再出去逛。
翌日,一大早名微木他们就收拾好了东西朝着码头去了。
登船离岸的时候,名微木站在船的甲板上,蓦然瞥见了那繁华的游鸾城中高高耸立的一座高楼。
那是他们昨晚住的饭庄前的酒楼。
她想起了容涯来。
昨日她让密探去查了容涯的身份,而后密探查出来的结果和容涯跟她说的一致。
不过他倒不像是他说的那般承蒙祖上的基业出来混日子的,他那位朋友也不是个荒唐主,他们两个在东国算是青年才俊,在商人中虽比不上银伏那般大名鼎鼎,可是也是能让人说出姓名的。
所以可能长得好看的人都喜欢谦虚吧。
她渐渐地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种种疑虑,于是脑海中只剩下了容涯的那一张脸挥之不去。
心中有些矛盾,她既希望再见到他,又希望不会再见到。
又游玩了一日,他们就不再在途中停留,直接顺流而下到了云岫山。
抵达云岫山的时候是初八的上午,而朝拜大典在初九。
不过他们游赏了一路,觉得看的也差不多了,因此进了云岫山就没有再出去了。
相比于山下的那些风物习俗,名微木觉得她们所处的云岫山应该更值得一看。
云岫山是仙门,除了山门口那一座大殿允许百姓们进来烧香祈愿之外,云岫山别处都是不允许除了弟子以外的人进入的。
这次她凭着帝王的身份来此朝拜得以进入,确实应该好好看看。
之前她觉得这云岫山多少带着些迷信的色彩,而进来之后,她的这种观念渐渐地有些变化。
进来之后,那云岫山的弟子只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和寻常弟子住的一样的客房之后就去练功了,之后什么吃喝拉撒全都自理。
而她作为一国帝王,到了有几个时辰了也没有见云岫山的掌门来见她。
虽然她是个无神论者,而且也没有见到过这云岫山的弟子使出什么御风飞行的仙术,可是这里给她的感觉倒是真的像是一个仙门。
没有人搭理她,她倒是落了个自在,于是就索性出去走走。
留焱国这些年十分的狂傲,肆意的侵略距离他们最近的南国引岚和北国长朔,因此留焱今年是不会参加这个曾经各国祖先约定的朝拜大典了,故而此次来的皇帝只有三位。
而她听说其他两位似乎也到了。
作为一国君主,和其他国家的君主结交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任务。
尤其是如今,留焱一直在长朔边境虎视眈眈,而且还时常伺机偷袭一把,长朔虽然国力强盛,可是难免不会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若是到了那个时候,邻国的帮助无疑是雪中送炭。
如今长朔引岚天铎三国表面上一团和气,所以没有到撕破脸之前,一切都可以争取,这就意味着长朔有机会可以和这两国搞好关系。
云岫山山峰高耸入云,周遭云雾缭绕,如此看来倒是真的有几分仙门的感觉。
稍作休息之后他们三个人就出去了。
出了门走了一会,忽然见到了一白衣弟子在花丛中练剑。
初时只看到了背影,那少年身材修长,一头长发如墨玉般乌黑,此时用一根白玉簪束起,行动间如仙人一般。
名微木不由得想,难不成这云岫山曾经羽化登仙的仙人又回来了吗?
那少年挥舞着长剑,渐渐地转过身来,那一张丰神俊朗的脸也渐渐地出现在了名微木他们面前。
她于是愣了一下,站在原地,诧异的看着那少年。
而身边的朱希仪则早就小步跑过去笑嘻嘻的和那少年嘘寒问暖起来。
“王爷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朱希仪站在名倾澜的身边,笑的合不拢嘴。
名倾澜道:“这几日身上蛊毒有些异常,因此和师父通了书信,之后师父建议我到云岫山来一趟,我便来了。因为赶路匆忙,便没有来得及和陛下禀报。”他说着,朝着名微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名微木于是同贺兰红浅走了过去。
不待名微木说话,那朱希仪又道:“哎呀,方才见王爷练的那一套剑法,可真是堪称行云流水啊!”
名倾澜笑了笑回道:“朱大人见笑。”
说完,名倾澜转身看着名微木,那一双星眸仿若深情的看着名微木,而后伸出手握住名微木的双手以一种关切的语气道:“微木这一路上奔波劳顿的,此时有没有不舒服?”
可能是颜值即正义吧,明明是一番没来由且肉麻的话,从名倾澜的口中说出来,好像真的像那么回事。
但名微木知道这都是扯淡,若是真的那么关切她,此时他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连什么剑,不应该早早地就在云岫山门前迎接她吗?
而且他之前说的赶路匆忙,没有来得及和她禀报,这显然也是扯淡。
一个王爷,手下难道一个人都没有的吗?
“微木几个月前遭遇不测失了记忆,如今相比不大记得这云岫山的地形了,不如带着微木走一走吧!”
一旁的朱希仪闻言便道:“那正好,我跟贺兰将军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下有王爷带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名微木刚刚给贺兰红浅使了个眼色让她帮着说句话回绝了,没想到那朱胖子人胖口快,于是名微木只好作罢。
名倾澜微微一笑,朝着前面带路去了。
不过他带路的同时还拉着名微木的手。
他手掌心的温度是暖的,名微木体温低于常人,前生如此,今生亦是如此,因此在炎夏手也时常是凉的,而此时名倾澜握着她的手,其实很暖和。
只不过名微木的心中还是生出了抵触来。
名倾澜其人,生的俊美无双,能于沙场执剑杀敌,又能于朝堂指点江山。和这样的人如此般亲近,而且他的动作也不轻薄,作为一个正常的女子,应该都会接受吧。
名微木不否认她确实觉得这般被名倾澜拉着,忍不住生出一种安全感来,可是,她依旧觉得这很不正常。
几次,她想要委婉的抽出手来,而名倾澜都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而后又耐心的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最初的时候,名微木观察了朱希仪和贺兰红浅的表情。
朱希仪看到名倾澜拉着她的手的时候,他先是有些诧异,而后那脸上的神情渐渐地又变成了一种近乎欣慰的样子。
而贺兰红浅则如她所期待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眼神也有些复杂。
根据贺兰红浅的表情,再根据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再根据她对他的了解,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首先,这已经愈界了,虽然说他是她的兄长,可是她是一国之君,更何况兄长对待妹妹也不是这般对待的,尤其是他们两个还是两个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兄妹。
所以他这是在做什么,挑衅吗?
可是也不对,他明明一直都是那般温和的样子,而且,没有演戏的痕迹。
名微木去看朱希仪,他依旧是没事人一样,看见了,可是觉得很正常,甚至还有些欣慰。
虽然从来都没有问过朱希仪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可是名微木其实已经默认他是她这一边的了,就算是他不站在她这一边,可是至少,他应该不会害她。
而此时,名微木有些猜不透朱希仪的想法,更猜不透名倾澜的想法。
走到了正午的时候,名倾澜随处找了一处弟子的食堂去吃饭。
进去的时候,名倾澜不知道是浑身发着光还是怎么,那食堂的大厨师一眼就看到了他,而后将手里的活丢给了旁边的徒弟,直接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大厨师人和名倾澜一样高,只不过长得壮,笑的时候稍微好一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个不好惹的主。
他走了过来道:“倾澜何时来的,也不知会一声,这次还是在主峰上住的吗?”
名倾澜一一回答,而后介绍起了他们。
而那厨子听到她是长朔国女帝的时候,还有听到贺兰红浅是将军以及朱希仪是内阁首府的时候,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像是听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后就没了。
打了招呼之后,那大厨因为要掌勺,所以就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们,之后就又去做菜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可谓是备受瞩目,当然备受瞩目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这个长朔女帝,而是名倾澜。
这货似乎是云岫山的风云人物,尤其是这个风云人物还不经常在云岫山,因此这一次来,大家更是热情。
而名倾澜似乎和很多人都很熟的样子,随便在食堂里找个人,都有可能是和名倾澜认识的。
而且这种认识似乎还有些深度,这深度的体现就是看见了名倾澜都会过来打招呼。
名倾澜也都和气的和他们说几句。
而在此过程中,和名倾澜同桌而坐的名微木贺兰红浅和朱希仪全程被无视,只有偶尔的有哪个弟子会随口问一句这几个人是谁,而后等到名倾澜如实回答之后,那几个人就和之前那大厨一般,脸上毫无情绪起伏的哦一声,而后再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虽说她不大喜欢被一群人供着,可是这种把她当空气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大让她适应。
等到食堂的弟子们渐渐地少了,名微木见没人再过来打招呼了,才趁着空闲对名倾澜道:“看来你在云岫山修炼的时间挺长的,这里的弟子许多都跟你很熟。”
名倾澜随意道:“早些年因为蛊毒缠身,师父便将我带回云岫山,那时候平日里除了泡药浴祛除蛊毒之外,一天也挺闲的,我于是就自己到云岫山弟子的讲堂去学习修炼,兴许是从小习武,我修炼的进程也很快,最后师父就收了我作入门弟子,而后时常和师兄弟们探讨修炼的事情,因此渐渐地就和师兄弟们结识了。”
一番叙述,讲的云淡风轻。
可是名微木并不觉得他应当是以这种情绪来讲。
首先,他蛊毒缠身,跟她有着很大的关系。
虽然蛊毒不是她种上去的,可是若不是她夺了他父亲的宠爱,那么他也不会整日不入他父亲的眼,也不会被罚跪在门前,更是不会被那逃出来的蛊毒附身。
当然,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她母亲对她不仁,可是更大的前提也还是她半路杀出来扰乱了他们一家人。
所以就算是名倾澜是个再怎么通透的人,但是他身处其中,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感情完全的抽离出去。
可是他那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都是那样的自然以及平淡,有些像是这云岫山一般,没有卖弄它的德高望重,也没有奴颜婢膝的对待四国的权势之辈。
这让名微木有一种错觉,难不成是因为名倾澜这些年在云岫山修炼悟道,最后想开了吗?
可是……
名微木的思绪又飘回了几天前那桃花雪覆盖的长朔王城,那个身披铠甲一双剑眉被白雪浸染成银色的少年,她想起那一幕他踢开门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
那种感觉,绝对不是此刻的这般云淡风轻,那一眼,饱含着些许复杂的神色,而后又被慢慢地压下去,渐渐地沉到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