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骨仙风人
名微木才反应过来有刺客。
她正要起身看看情况,贺兰红浅和朱希仪就挡在了她的前面。
朱希仪带了一柄方便易携的短剑,此时那柄短剑已经被朱希仪拔出来握在了手中。
“凤兄莫慌,是有几个人在水中朝着我们放暗箭,交给我和朱兄了。”贺兰红浅手中拿着剑,一边眼神自信而专注的看着周围,一边对她说道。
因为有船夫在,她和朱希仪都是叫这个曾经朱希仪给她起的名字。
贺兰红浅的水平她是知道的,既然她这样说了,名微木便没有那么担心了。
不过这刺客倒是厉害,他们一路行来,基本上没有见到有别的人来这莲花湖深处了,因此很显然,他们要么是提早就在这里埋伏下了,要么就是一路跟着他们过来的的。
名微木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她前面护卫她的朱希仪,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疑虑,可是很快又被打消了。
尽管她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朱希仪百般撺掇的,但是她并不觉得这是朱希仪安排的。
这时候她才发现,似乎从一开始,她从心里就开始相信朱希仪了。
贺兰红浅朝着湖面上看去,很快的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她的眼眸微微的眯起,而后又变得如鹰一般犀利,她手腕一转,手上顿时多了几枚暗器,而后她朝着距离他们十几米的平静湖面上挥去,只见水面一阵翻涌,那周遭的碧绿湖水开始微微的变红,湖水本是碧绿的,因再叠加上一层红色,于是就形成了一种很诡异的颜色。
而后没多久,湖面上浮起了一把弓和一个装着八九支箭的箭袋。
贺兰红浅转头让那船夫朝着漂着弓箭的湖水那边划,那船夫知道他们几个不是寻常人,可是等到遇到这档子事情,他才知道他们恐怕来头不小,再加上那不知道来源的箭矢飞来飞去,他更是被吓到了。
听到贺兰红浅的话之后,他愣了一下,才赶紧拿起船桨朝着贺兰红浅指的地方划去。
贺兰红浅仔仔细细的看了四周,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就叫和她并肩而立的朱希仪到另一边,以防止另一面射箭伤到名微木。
那船夫看见这般情形,也知道此刻不止那一波,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若是逃跑并不会有什么改变,于是便压住了心里的恐惧专心地划船。
只是偶尔看到名微木坐在那里神情平淡如水,他的心里稍稍有些慰藉。
他划了几十年的船,看人也看的十分的准,从刚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其中两个长得清秀的公子并非真的公子,而是两个女子。
不过他已经见怪不怪,也并没有多嘴问什么。
只是此时,他看着那姑娘在船上坐着,虽然他和她的处境不大一样,他也就是一个平常人,没人保护,也没人在意,而她周遭有两人护持。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她那般淡然自若,他见到的不多。
那种平静并不是那种有恃无恐的平静,那是一种带着坚定的平静,像是经历过沧海风云,而后就算遭受同样的困难,尽管安危难测,可是却选择继续面对的一种平静。
这种平静,他此前在东国见到过一次。
那时候他年少,听说东海有鲛珠,一颗可值黄金万两,他出身平凡,可年少狷狂,不甘平庸,想要有一番作为,于是便跟随采鲛珠的商船前往东海深处。
然鲛珠未曾寻得,却遇上了海盗。
他们一行人连渔船带人全都被海盗们劫持了。
等到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一架大船经过从海盗的手中救了他们一行人。
时隔多年,他依旧记得那艘船的领头人。
那是一个少年,约莫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整艘船的人全都以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初次见到那少年的正脸的时候,他觉得仿佛惊为天人。
他没读过几天书,这个惊为天人还是他们一行人中的一个肚子里有些墨水的秀才说的,他虽然平日不喜欢那秀才半瓶子晃荡的德行,但是却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倒是十分的贴切。
那少年穿着一袭白衣,和海盗打斗的时候他也和旁人一般挥剑腾挪,可是他那白衣上面连一个血点子都没有溅上,始终是素净如雪。
而他那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却比蔚蓝大海更加深邃,仿佛让人永远都望不到底。
那个少年无论挥剑砍人头颅还是静坐品茶,似乎都是一般的神情,是那种从容却又让人不由得仰望的神情。
他后来打听了一番知道那少年一行人似乎是东国王室的人,他曾经也试图想要跟随他们,不过被他们拒绝了。
后来他回到了家乡当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船夫,可是回忆起年少时光,最让他深刻的不是那风浪四起的蔚蓝大海,而是那劫后遇到的仿若惊鸿一瞥的少年。
他的回忆随着湖面上传来的一阵阵破风声而渐渐远去,他看到周遭湖面上出现了一团一团的血水。
等到划到了最早出现的那一团血水后,那被叫做贺兰的女扮男装的姑娘俯身将方才漂在水面上的弓箭捡了起来,而后一甩上面的水,转身,朝着几处平静的湖面上射去。
箭矢入水之后,几个拿着弓箭的黑衣人大叫着从水中跳出来,而后湖面很快又再次平静了。
他们的血将周遭碧绿的湖水给染红了,呈现出一种略带诡异的颜色。
而他就听从那个贺兰的姑娘的指示朝着那些漂着弓箭的地方划去。
最后,等到周遭有六七处的湖面都被血水染红了之后,那贺兰姑娘才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吩咐他离开这里。
名微木于是起了身,问道:“全都死了吗?”
贺兰红浅点头,继而拿着手中的弓箭看了看道:“这弓箭的材质似是出于东国,不过……”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是名微木已经领会了。
一旁的朱希仪拿过了那弓箭来,细细的端详了之后,他若有所思道:“这弓箭的材质出于东国,可是这制造弓箭的手艺却是南国的。东国虽然商业发达,可是弓箭乃军用兵器,平常人家制作射程远的弓箭都是要登记在册的,而这种材质的弓箭已经被官府垄断,除了官府可以打造之外,民间不允许百姓私造。”
听完这些推断,名微木眼眸平静道:“那便是说有人用东国采购来的制作弓箭的原料做成弓箭,欲冒充东国王室刺杀我们?”
贺兰红浅和朱希仪纷纷点头。
于是回去之后,名微木又多了一事——命人调查这弓箭的来源,同时她又命人去湖深处寻找那些刺客的尸体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些线索。
青烟楼只是个吃饭的地方,于是他们离船登岸在青烟楼吃了饭之后就回原来的客栈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他们三人正往外走就见门前一辆素雅的马车停了下来。
那马夫勒马麻利地跳下车之后正要去掀帘子,只见里面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已经掀开了帘子。
之后那手的主人先探出了头,而后才抬脚下了马车。
那是一张绝世的脸,眉目精致,一双漆黑的眸子泛着亮光,像是在永夜的寒冬中瞥见的一抹星光。
而他的鼻梁高挺却未显得孤高清冷,一双嘴唇也未曾夹带清冷,反而有些像是女子的唇,温柔却又不会显得柔弱娘气。
他下了马车,站在那里,长身玉立,一身白衣裁剪的十分合体,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腰身来。此时他手中要是有一把剑,必定像是个绝世独立的修道仙人。
以前名微木听说南国人风雅,些许是临近仙山云岫的缘故,因此都一个个仙风道骨的。不过来的时候她一路看来,路上虽然大多是寻常百姓,可是也见过几个书香门第的贵公子,但是往往都令名微木大失所望,觉得传闻都是假的。
谁知道在她已经完全不相信的时候,上天又证实了这个传闻。
名微木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一个比较理智冷静的人,并不会时常犯花痴。
可是这个人,名微木觉得无法形容。
有些不真实,像是假的一样。
当然不是说他长得假,而是着重表现他的不真实。
名微木有些怀疑这是用什么逆天的修图软件修出来的,而且是那种可以应用到现实中的。
当然脑洞有点大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名微木的脑袋飞转,想要想出些什么溢美之词,可是想了半天,觉得好像也想不出来。
“都说南国男子道骨仙风,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个了!”那朱希仪站在名微木身边笑的像朵玫瑰花似的低声对她说道。
名微木瞥了一眼,难得的发自肺腑的对他表示赞同。
不知道是因为那公子太过于光彩熠熠还是什么缘故,那青烟楼的小厮从店里忙着跑出来接待。
朱希仪微微的皱眉,颇有些醋意的在她身边道:“这小厮的眼睛可真尖,我们来的时候那么大阵势都没见他这么殷勤?”
名微木听了忍不住嘴角上扬,真是难得的见朱希仪这么来劲。
那小厮激动地走上了前去对那公子道:“公子可是南国之人?小店里什么都有,公子请进!”
他一边问着,一边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带那公子朝着里面走去。
那公子还没有说话,旁边刚刚把马车交给青烟楼的小厮的马夫笑着道:“这你可猜错了。”
那小厮一听,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哦”了一声。
正要往下问,就见那一直神情平淡从容的公子眉眼一弯,笑着道:“我们并非南国人,我们是东国的商人。”
朱希仪听到这话,不由得觉得被打脸了。
那小厮带着那公子和马夫朝着里面走去,走了几步看到他们这几个挡在门前不走的门神,应当是觉得都是客人,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就象征性的笑了笑寒暄了几句,问道:“客官吃的可好?”
名微木思量片刻,转而笑着道:“小哥说错话了吧,我们刚刚来,还没进去吃呢!”
那小厮登时一愣,想说些什么,又压了回去,转而笑着道:“那客官赶紧里面请吧!”
虽然已经吃饱了,可是名微木这一做法当真是合了朱希仪的意,他自然是觉得好的不得了了。
而贺兰红浅知道名微木应该有别的意图,于是就默默跟着名微木走进去了。
那公子虽然浑身气质不凡,可是倒是当真的随和,而且不是那种装出来的。
他没有去什么雅间,而是直接在大厅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那马夫跟他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也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名微木瞥了一眼,坐在了离他不远的一张桌子上。
小厮拿过了菜单之后,名微木直接丢给了朱希仪让他点菜。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那朱希仪其实是不情愿的。
他们本就已经吃饱了,再点什么珍馐美味估计也吃不下了。
再者,最为关键的是这点菜打扰到了朱希仪看美男了。
名微木是实心实意的想要观察观察这公子是什么来历,可是朱希仪也是实打实的想要看看美男。
堪称“交际花”的朱希仪虽然交朋友最看重品行,但是却也不是说不看长相。
尤其是长成这样的,名微木估计朱希仪可能会因此放弃第一条原则都说不定。
若不是此时有她在,她觉得这朱胖子早就跑过去跟人家搭话了。
当然做戏要做足,点菜也是个重要的事情。
瞥了一眼一脸不情愿的点菜的朱希仪,名微木低头,佯装看菜单,实则听着旁边那公子的动静。
不过那公子似乎话并不多,都是那马夫在说,似乎是在谈论货运的问题,他们在讨论如何运输才比较节省运费。
那公子偶尔说几句,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说的也就是些生意上的事情,大体听起来都正常的很。
不过那公子的声音很好听,于低沉中带些温柔,谈的明明是些利益之事,可是却像是在吟诗作赋一般,宛如天上神明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