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城外睹龙颜

  入口的那一瞬间,她根本就不用嚼,因为那鸡爪被卤的十分的软,但是又软而不烂,用筷子夹起来那鸡爪的时候,上面的皮都在抖动,可见其弹性十足。而其中又浸透了秘制的酱汁,香而不腻,吃上一口,简直要让人怀疑自己是否已经升仙而去了。
  连沉静淡然的温疆都赞不绝口,可见其之美味。
  无极园也逛了,饭也吃了,他们于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去的时候他们坐的是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则是分开坐的,她一个人坐了一辆马车直接回王了宫,而名倾澜和温疆朱希仪也就各回各家了。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是让人去查一查负责无极园事务的官员是谁,第二件事就是让人再好好查一查名倾澜的底细,查一查他到底有没有党羽,再查一查他有没有私下筹募军队。
  这些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她就回了寝殿打算睡一会。
  可是还没有躺下,事情又来了。
  刚进了寝殿,元宁就在门外说有事禀报。
  她要出国了。
  据元宁说,这是十年一度的朝拜典礼。
  朝拜的地点是南国云岫山。
  至于为何有这个一个朝拜的规矩,元宁给她解释的是云岫山乃仙山,传说从前云岫山有弟子得道成仙,故而从那之后瀛虚大陆四个国家的帝王便定下了十年朝拜的约定,目的是为了求仙人庇佑,能够使得瀛虚大陆各国国泰民安、风调雨水、五谷丰登。
  仙人什么的,名微木是不信的,但是不管她信不信,这一趟是要去的。
  既然推不掉,那她就只好欣然接受了,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看一看,毕竟从到了这里之后,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王城的郊外了。
  她问元宁道:“何日起程?”
  元宁跪在地上道:“朝拜之日定在三月初九,北国到云岫山三日便可,故而初五出发。”
  思量了片刻,名微木道:“提前一日,初四便出发。”
  元宁听了,也不多问,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又似乎只是遵从她的命令,总之最后,他恭敬地说了一声“诺”便起身退步离开了她的寝殿。
  今日初二,她之所以想要提前一日是想要借此机会好好看看,她不仅仅是要去朝拜,更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如今北国除了和西边的留焱国打仗之外,和另外两个都是友好的关系,所以她决定等到朝拜结束之后到东部天铎国去看一看。
  她虽然惜命,可是终生困在这王城之中,她是不愿意的。
  她可以好好地做一个君王,好好地勤政爱民,可是则并不代表她就要一生都被困在这座王城之中。
  只不过走之前,名微木还有一事未了。
  她要知道名倾澜的底细。
  若是想要夺回他的王位,那么党羽和军队,要么都有,要么必须拥有一样。
  她不相信名倾澜真的清心寡欲只想要当一个整日征战在外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时刻会掉下来的王爷。
  所以她也不相信名倾澜真的那么老老实实的不搞一点小动作。
  知彼知己,如此,她才能够仔细地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睡了约莫半个时辰,她起来处理政事了。
  之前关于那些开放王室园林等地方的事务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平日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只不过现在她要去南国,总该将有些事情交代清楚。
  她决定带着朱希仪去南国,因此,内阁首辅就不在王城了,若是他不去,名微木可能会把朝堂事务交给他,但是如今她要带朱希仪去,这代理朝政的事情就不能交给他了。
  名微木坐在那里,看着那些官员的名字,思来想去,不知道该交给谁才合适。
  仅次于内阁首府的便是六部尚书了。
  其实名微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有些不大放心。
  论起六部之中谁最有能力担任此大任,那想必只有温疆了。
  朱希仪和温疆两个人都是不喜欢掌握很大权力的人,但是温疆比朱希仪更甚,再加上朱希仪比他早几年入仕,因此这首辅的职位就归了朱希仪。
  而温疆如此的淡泊名利都能够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可见其之才能。
  但是名微木心里还有一个疙瘩,就是她不知道温疆的立场到底是怎样的。
  尤其是今日他主动请求和她一同去无极园,这更让她摸不清他的想法。
  他今日虽然说是敬仰长朔王因此想要一同前去,可是他的态度又是那样的不卑不亢,这让名微木生出了疑惑——他当真是想要跟名倾澜一同前去吗?还是说另有用意?
  名微木心说难道是自己太过于愚钝想不明白?
  可是朝堂大事,她实在是很犹豫。
  坐在桌案前,名微木看着折子上温疆的名字,手指在桌案上敲打着,迟迟拿不定注意。
  正犹豫着,门外元宁声音不大不小的禀报说贺兰将军求见。
  那一瞬间,名微木想到了一个人。
  贺兰红浅的父亲——贺兰涉。
  贺兰涉虽然是武将出身,可是却也不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而且虽然是武将,但是身在朝堂,官场的一切他也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她其实可以把朝堂大事交给温疆,也以此来试探试探他,不过还是有些冒险,尤其是像温疆这样的人,名微木觉得温疆要是真的有那个心的话,她可能都玩不过他的。
  所以还是暂时不要冒险了。
  贺兰涉是前任护国大将军,深得先王信任,而且智谋无双,无论从哪一方面都能够镇得住满朝文武。
  这些思绪在她的脑海中迅速地飞转着,她于是很快的做了决定。
  抬头她扬声道:“宣。”
  只听得元宁在外面“诺”了一声,而后没过多久,贺兰红浅就推开门进来跪在地上给她行礼。
  元宁在外面,名微木也就跟贺兰红浅君臣相称有规有矩的说了起来。
  贺兰红浅也是得知了她要去云岫山朝拜的事情来跟她商量,想要知道她的安排。
  名微木于是将自己想要派贺兰红浅父亲坐镇朝堂的事情告诉了贺兰红浅。
  贺兰红浅一听有些不解道:“家父闲暇在家许久,朝廷上人才济济,为何要家父坐镇?”
  贺兰红浅觉得内阁首府朱希仪,户部尚书温疆,工部尚书齐又稹,甚至吏部尚书都有能力担任这些事情,可是为何要选她父亲?
  名微木道:“我打算让朱大人陪我一同前去,当然,还有你,故而想要请老将军把持朝政。”
  她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她知道贺兰红浅应该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贺兰红浅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她从名微木赐的座位上站起来,而后退步跪在地上,朝着名微木行了礼,道:“那贺兰红浅和家父就谨遵圣意了。”
  第二日,长朔国名夏王城的城门前,百官穿戴整齐,等着这个国家的王——名微木的到来。
  城郊外杨柳青青,万物祥和宁静。
  因为今日百官要在城门口送名微木离开长朔国,因此城郊早就被禁卫军包围了,爱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只能够远远地看着。
  等到名微木到的时候,那些穿着一色官服的大臣们齐齐的跪在了地上,高呼“陛下万岁!”
  名微木的眼神则十分的淡薄,甚至有些迷茫。
  她看着这些跪拜她的大臣们,看着远处那些想要一睹龙颜的百姓们,她心里的那一团迷惑顿时被放大了。
  她在想,这个国家与她而言算是什么?而她于这个国家来说又算是什么?
  之前在王宫里的时候,她所思所想的皆是她该如何生存,她之所以选择留在王宫当这个皇帝也是因为她想要好好地在这个时空活下去。
  即便之前她多么专心的钻研国情国势,又多么用心的制定政策,可是那一切都有些像是“纸上谈兵”——没有亲眼看到亲身体会,一切都是空谈。
  所谓的感同身受永远都要以亲身经历为前提,否则只能够谈的上是理解,而不是感同身受。
  所以她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即便看过堆积如山的奏章,可是终究不过是了解。就如同通读史书,多少王权霸业舞榭歌台也都不过是往事云烟,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而今日她出了王宫,看着这满朝文武山呼万岁,看着那些百姓远远地踮起脚仰着头想要看她一眼,她的心里顿时出现了君主两个字。
  君主,一国之主。
  从前她的概念里君主这个词并不是个好词,毕竟伴随着君主的是封建社会的种种腐朽腐败的东西。
  而当她站在了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她顿时有些同情那些古代的君主们了。
  有多少人喊你万岁,你便要承受多大的责任。
  万岁,其实短命的很。
  若是她决定当一个混吃等死暴虐无道的混账皇帝的话,那么或许并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可是她知道那样并不划算,因为长朔国从来不缺少能人,王室更不缺少,有多少人都等着她这个皇帝无德,而后以此为借口让她让贤。
  她知道,虽然满朝文武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但是她敢确定,至少有一少半的人是这么想的。
  名倾澜无论从哪方面都能够将她碾压,她之所以能够继续在这个王位上,只不过是因为当年先王的一句话,如今先王也不过仙逝了短短几年,而且贺兰家的人都在,没有人敢这么早跳出来蹦跶。
  可是经年过后就说不定了。
  就算是没有名倾澜,只要有人想要换她,他们能够根据族谱找处一个跟先王硬扯上关系的人来当皇帝。
  比如说先王的七大姑的舅舅的弟弟的儿子诸如此类的,那关系想必跟前世中国汉朝刘备和中山靖王的关系差不多。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她这个皇位坐的并不安稳。
  所以如此算来,当个昏君并不划算,而且她有脑子又有长远的目光,费些心思就好了,不必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有时候她总是觉得造化弄人,她前世虽然不看那些网络上的穿越什么的,可是也多少有了解。
  人家似乎一穿越就成了什么大官家里的大小姐,而后就一路走向人生巅峰,要么是成了皇妃,要么是成了王妃。当然,成了王妃的一般她老公之后都会谋权篡位,最后依旧是成了皇妃。
  而名微木郁闷就郁闷在了这里,因为人家那些都是各种的秀智商,各种秀才华,尤其还有一个温柔的男二和腹黑俊美的男一。而到了她这里,简直是一群中年油腻大臣和小皇帝的故事,画风有些偏向于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
  她不求能够蹦出来个什么腹黑俊美男一对她紧追不舍且非她不娶,可是……能否让她过得安慰些?能不能不安排那么一个随时等着她出事好踩她一脚登上王位的长朔王名倾澜?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名微木却不得不说名倾澜智商至少比她的智商高了一个档次。
  或者不应该仅仅用智商来概括,这其中包括了很多的东西,但是以智商为代表。
  起初名微木也是不想承认的,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承认自己傻,尤其是她前世生活在那样的一个时代,她也曾经通读史书,虽然这是个不同时空的时代,但是她觉得她应该具备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思维。
  她虽然不能够用凌驾于历史之上的角度看待这一切,但是至少能够根据自己的知识和自己掌握的规律来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可是之后的实践证明,一切都要归零。
  她所掌握的规律,别人也知道。
  那些别人就包括了名倾澜和朱希仪温疆这些聪明人。
  有些事情,放弃了,也许是放过自己,可是性命这种事情,放弃了就等于放弃了所有。
  所以不管如何,她依旧要选择努力的活着,尽管那王座之下有数以百计的人默默地希望她死去。
  等到完成了一系列繁琐的礼仪之后,名微木上了马车,朝着那南国行去。
  车轮滚滚向前,名微木坐在熏了淡淡檀香的马车中,却并没有什么去国离乡之感,她转头,掀开后面的小窗的帘子,见那满朝文武依旧跪在地上目送她远去。